第一章(第2/4頁)

【注】迪斯默爾沼澤(Great Dismal Swamp),位於美國弗吉尼亞州東南和北卡羅來納州東北部沿海平原上的一片沼澤地。

莉迪婭打開皮包,抽出一支煙,用顫抖的手點上。這讓她覺得平靜了一些。她信步走到河邊,站在一叢被熱風吹彎了的野草和香蒲前。

她聽見在山坡頂上有輛汽車在發動引擎。傑西難道還沒有離開?莉迪婭警覺地往那邊看。但發現那輛車並沒有動。她於是猜想:也許只是開了車內空調而已。這樣想著,她回頭看向水面,蓑衣草、香蒲和野稻草仍低垂著,隨風擺蕩,沙沙作響。

看起來好像那兒有個人正在壓低身子靠近黃色的警戒帶。

但是,這是不可能的。她告訴自己這不過是風而已。她莊嚴地把花放在一株長滿瘤節的黑柳樹彎曲的樹枝上,不遠處就是那形狀古怪的屍體輪廓。它周圍四濺的血漬猶如河水—般黯淡。她又一次開始祈禱。

在命案現場的對岸,隔著帕奎諾克河,埃德·舍弗爾警官正靠在一棵橡樹上。他對露在短袖制服外的手臂周圍飛舞的蚊子絲毫沒有察覺。他俯下身子,搜尋樹林地面上與那個男孩兒有關的所有線索。

他必須靠著樹幹才能穩住身體:因為他已經筋疲力盡,頭暈眼花了。跟大多數郡警察局的同事一樣,為了搜尋瑪麗·貝斯·麥康奈爾和那個男孩,他已經幾乎二十四小時沒有合過眼了。當其他人一個個回家洗澡、吃東西、補覺的時候,埃德仍然在搜尋線索。他是警察局現役警官中最大的一位(從年紀和體重上來看都是如此:五十一歲,體重二百六十四磅——多數是無用的贅肉),但是疲勞、饑餓和關節僵硬都不能讓他放棄找尋那個女孩兒。警官又一次檢查著地面。

他按下對講機的通話按鈕,說:“傑西,是我。你還在嗎?”

“請說。”

他低聲說:“我找到幾個腳印,是新的。大概一個小時前留下的。”

“你認為是他?”

“還會是誰?這麽早,誰會來帕奎這種鬼地方?”

“看來你是對的。”傑西·科恩說,“我一開始不相信,但這次也許被你說中了。”

在埃德看來,那個男孩兒應該會回到這裏的。並不是因為那種“犯罪分子總會重訪犯罪現場”的理論,而是因為黑水河碼頭一直都是那個男孩兒的領地,這麽多年來,不管他惹了什麽麻煩,他最終總會回到這個地方來。

埃德朝四周看了看,當他看到四周淩亂的枝葉時,疲倦與勞累漸漸被恐懼感取代了。這位警官心想,天哪,那個男孩兒一定就藏在附近什麽地方。他對著對講機說道:“這些足跡好像朝著你那個方向去了,但我不能肯定,因為他基本上是踩著落葉走的。你最好留神。我現在去看看他是從哪兒來的。”

埃德站起來,膝關節哢哢作響。他以一個大個子盡量可能做到的程度,躡手躡腳地沿著那個男孩兒的足跡往回走——離河越來越遠,沒入樹林中。

他沿著那些足跡走了大約一百英尺,發現來到了一幢廢棄的獵人小屋前。這間屋子大約可容納三四個獵人。放槍的地方已經發黑,屋子也已經很破敗了。好吧,他想,好吧,他也許不在這兒,但是……

埃德深吸了一口氣,做了一件這一年半以來都從沒做過的事:掏出了手槍。他把左輪手槍握在汗濕的手裏,往前走,視線不停地在小屋和地面之間變換,選擇最佳落腳點,這樣才不至於發出響動。

這男孩兒有槍嗎?他猜想著,忽然意識到自己已經完全暴露了,就像一個在毫無遮蔽物的沙灘上徑直沖向灘頭堡的士兵。他想象著也許現在正有一把來復槍從槍洞中探出,瞄準他。想到這兒,一陣驚慌猛地湧上心頭。埃德趕緊壓低身子,沖過最後十英尺。他緊貼在木頭上,屏住呼吸,仔細傾聽。但除了昆蟲飛舞時發出的嗡嗡聲,什麽也沒有聽到。

沒事,他對自己說。掃一眼,只需要迅速地看一眼。

在勇氣消失之前,埃德站起來,透過一個槍洞往裏看去。

沒人。

然後掃視地板。他看到的東西讓他禁不住笑了起來。“傑西。”他對著對講機興奮地呼叫。

“請說。”

“我在河北面大約四分之一英裏的一間小屋附近。我想那小子應該在這裏過過夜。這兒有一些空的食物包裝袋和水瓶,還有一捆水管。你猜怎麽著?我還發現了一張地圖。”

“地圖?”

“沒錯。看起來是這個區域的地圖。沒準兒它可以告訴我們他把瑪麗·貝斯弄哪兒去了。你怎麽想呢?”

但是埃德·舍弗爾絕對沒有想到他的夥伴對這個好消息竟然是這樣的反應:一個女人的尖叫聲充滿了整個樹林,緊接著,傑西·科恩的對講機也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