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追憶亡人(第3/5頁)

潛入者把注意力轉向臥房,房門底部的縫隙裏透出光來。他打開門,看見範丁斯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他走進掛著她漂亮什物的壁櫥——它們和十八年前相比並沒什麽變化。他看見角落裏有一個箱子。於是潛入者從口袋裏拿出一些東西,打開箱子,把它們放了進去。他關上壁櫥,走向之前那張照片裏的男人——這個體格強壯、長相兇狠的男人曾是個探員,隸屬於數據分析部門,而他此時正神志不清地躺在床上。潛入者彎腰湊近床鋪,開始在範丁斯耳邊輕聲說一個名字,就和他之前三次探訪這個過度依賴藥物的前芝加哥警察時所做的一樣:

“是時候去找費爾了,傑弗裏·費爾,華萊士。”

他看著華萊士·範丁斯,然後彎下腰在他臉頰上親了一下。

“我太憎恨獨自一人了。”潛入者輕聲對自己說。

“我知道你也憎恨它。那就奮起反抗吧!”

他轉身按原路走出房間,靜悄悄地又說了一次那個名字:“傑弗裏·費爾!”

~~~

範丁斯仍然在沉睡,一個名字,還有伴隨它的一種帶有威脅感的聲音一直在他腦海裏回轉。

“傑弗裏·費爾!傑弗裏·費爾!”

那感覺就像一直有人在他耳邊悄悄說的一樣。

“不!”這個失魂落魄男人躺在淩亂的床上哭泣道。

“費爾!費爾!費爾!費……”範丁斯突然強睜開眼,尖叫道:

“夠了!我聽到了!”

華萊士·範丁斯一下子跳起來,回到了這個扭曲的、天暈地轉的世界。房間裏有兩把椅子、一地空啤酒瓶,他頭部後面長著脂肪瘤的地方一如往常地感到跳痛。他肯定這都是過度勞累造成的神經緊張。

這個曾經負責數據分析的前芝加哥探員倒回床上,摸索他的藥瓶。這些圓圓的藥片就像他僅剩的朋友了,盡管它們的效用已經不如從前。

華萊士·範丁斯曾經是一個好警察,一個意志堅定的警察。但現在,那個愚蠢的名字正劃過他的腦海,就和過去的三個晚上一樣。每次睡魔先生一開始工作,那個空洞的聲音就會開始在他腦海裏回響。那似乎帶著玫瑰氣息的來自彼岸的名字,就這麽湧現出來,並不停扇他耳光。

一開始,他並沒怎麽在意這一點。現在,和他自己樂觀的判斷不同,他則會躺在那兒等那個聲音現身。它變成了一個夢魘,一個當務之急,一個他僅剩的未完成任務。它一定是一個預兆,一條口信。或許是她送來的,或許可為她伸張正義。是某個曾經被範丁斯探員逮捕、投入大獄,或是不得已除掉了的暴徒嗎?他的這個真名之前一定是被隱藏得滴水不漏。就像一個不肯安分守己的幽靈,這個名字就像一個看不見面孔的重量級人物,從不善之地深處逃出來,向他發動攻擊。這一切讓他困擾不已,把他逼瘋,而他的偵探大腦還沒有足夠的理智去放過它。

範丁斯把床頭櫃翻得一團糟,已經喪失耐心了,還把電話扔到了房間另一頭,終於摸到了燈。他在收音機上快速調台,一手撿起他的鎮靜劑朋友。他睜著一只紅眼睛往瓶子裏看,準備好向這瓶合法的毒物例行展示他的忠誠。他掙紮著站起來,撿起電話。但就在他剛把聽筒放回原位時,它就響了起來。華萊士·範丁斯被嚇了一大跳,又把電話掉在了地上,然後聽見裏面有個聲音在喊他的名字。他彎下腰撿起電話,差點摔了個狗吃屎。

“喂!無論你想要什麽,我沒情緒,所以……”

街對面的一個付費電話亭裏,一個穿著黑色皮質軍用長風衣的男人開口說話了。

“那麽就找到你的情緒,華萊士!”

“你是誰?”

“你希望你認識的某人!聽我說,範丁斯。”

“你得找個好理由,為什麽我得……”

“為什麽你的屋子永遠一團糟?”

“搞什麽鬼……?”

範丁斯打開電話外放,把瓶子裏的藥片全部倒進右手裏,藥片在他手裏拼成了一幅抽象畫,他在手裏轉著搖晃它們。還有一些暗箱交易來的東西,兩三個注射器,三片阿普唑侖2。在他衛生間的壁櫥裏還有滿滿一瓶氟西汀3,不過他從來沒吃過。他已經對抑郁上了癮,不想冒險治好它。範丁斯左手拿起一片阿普唑侖,拋到空中,張開顫抖的嘴唇等待藥片落進嘴裏。

“這是一個神聖的夜晚,不是麽?川伯和我今晚都逃離了我們各自的世界。是啊,你真的認為他們抓住了殺害你心愛的蘇珊的真兇?”

範丁斯聽到那人說的話,向電話轉過身去,被拋到空中的藥片落到他的頭上,接著掉在了地上。電話裏的人絕對不可能是在表達對川伯的熱愛或同情,也不是其他類似的意思。畢竟有太多像川伯這樣的人,在任何地方,他們都有可能為了滿足某種墮落的癖好而奪取他人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