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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不是,”她說,“羅傑很有才華。我敢肯定他最出色的作品還未出世。”

“我告訴過你這只不過是外行的看法。那天早晨你提到他有可能不再愛你了。這條也可以倒過來說。”

她朝屋子那邊望了望,然後轉過身背對著它。我也朝那邊望過去。韋德站在門裏注視著我們。我看著他的時候,他往吧台後面走去,伸手拿起一只酒瓶。

“阻止他是沒用的,”她飛快地說道,“我從來不去阻止他,從不。馬洛先生,我覺得你說得不錯。沒什麽辦法,只能讓他自己克服。”

煙鬥涼了,於是我把它收起來。“由於我們一直在黑暗中摸索,不妨換個角度看一看。”

“我愛我丈夫,”她坦白地說,“或許不是年輕女孩那種愛法。但我愛著他。女人一生只年輕一次。我那時愛的人已經死了,死在戰爭中。他姓名的首字母恰巧和你的一樣。現在已經不再刻骨銘心了——只是有時候我還是不能相信他已經去世。他的遺體沒有找到。戰爭中許多人都如此。”

她尋覓的目光在我臉上徘徊良久。“有時——當然,只是偶爾——我在某個冷清的時段去某家僻靜的酒吧或上好的酒店的大堂,抑或清晨或深夜在客輪甲板上散步,總覺得有可能會看見他坐在陰影裏等我。”她頓了頓,垂下眼簾。“很傻。我為此感到羞愧。我們十分相愛——熱烈癲狂、難以言喻、如夢似幻的愛情,一生不可能遇到第二次。”

她不說話了,目光落在湖水上,神情有些恍惚。我又朝屋子裏望了望,韋德站在敞開的法式落地長窗裏面,手持酒杯。我回頭看向艾琳。對她來說,我已經不復存在。我站起身來,走進屋子。韋德手持酒杯站著,杯中像是烈酒。他的目光已經不對勁了。

“跟我老婆親熱得怎樣了,馬洛?”這話是從一張扭曲的嘴巴裏擠出來的。

“如果你是指那個的話,沒有。”

“我指的就是那個。你那天夜裏親了她。你自以為很快就會得手,但你在浪費時間,老兄。就算你的調子合她的口味。”

我企圖繞過他,但他用結實的肩膀擋住了我的去路。“別急著離開,老兄,我們想把你留在左右。我們家裏缺個私人探子。”

“我是多余的。”我說。

他舉起酒杯,喝了一口。放下酒杯時,不無惡意地瞥了我一眼。

“你應該多給自己一點時間來建立對酒精的抵抗力,”我告訴他,“等於白說,是吧?”

“得了,導師。你想諄諄教誨人,是不是?你頭腦應該夠清醒,不至於會去嘗試教育酒鬼啊。酒鬼不可救藥,我的朋友。他們只會走向崩潰。這個過程有的部分很有意思。”他又啜了一口,幾乎將杯裏的酒喝光了。“但有的部分很可怕。允許我引用傑出的洛林醫生——那婊子養的拎黑包的雜種——的精彩語句:離我老婆遠點,馬洛。當然你喜歡她。他們都喜歡。你想帶她上床。他們都想。你想分享她的夢,嗅一嗅她記憶裏玫瑰的芬芳。也許我也想。可是沒什麽可讓你分享的,老兄,什麽也沒有,什麽也沒有。你孤零零一個人在黑暗裏。”

他喝完了酒,把杯子翻過來。

“就跟這個一樣,屁也沒有一個。我最清楚了。”

他將酒杯擱在吧台邊上,腿腳僵硬地走向樓梯。他攀著扶手往上爬了十來級,停下腳靠在扶手上,俯視著我,臉上掛著一絲苦笑。

“請原諒剛才那些無聊的挖苦,馬洛。你是個不錯的家夥。我不希望你出任何事情。”

“任何事情,什麽事情?”

“說不定她還沒從初戀的魔力中走出來,那個在挪威失蹤了的家夥。你不想失蹤,是不是,朋友?你是我的專屬私人偵探。我迷失在塞普爾韋達峽谷的野林子裏,是你把我找了回來。”他用手心一圈圈地摩挲著光滑的扶手,“要是你失蹤了,我會很傷心的。像那個很有英國派頭的家夥,他失蹤得一點痕跡都不留,有時甚至令人懷疑他是否真的存在過。你是否想過他說不定是她造出來玩玩的?”

“我怎麽會知道?”

他看著我,雙眼之間聚起深深的皺紋,嘴巴帶著恨意歪向一邊。

“誰會知道?大概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寶貝兒煩啦。寶貝兒破玩具玩太長時間啦。寶貝兒要走啦。”

他繼續爬樓梯。

我站在那裏,直到甜哥兒走進來,在吧台周圍開始動手收拾,把酒杯放進托盤,查看酒瓶裏的殘酒,他沒注意我。或者我以為他沒注意我。過了一會兒,他開口說:“先生。還有一杯好酒。浪費了太可惜。”他舉起酒瓶。

“你喝了它吧。”

“謝謝,先生,我不要。一杯啤酒,不能再多。(4)一杯啤酒是我的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