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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知道卡洛威指的是小鎮上方的山嶺,但在黑暗的暴風雪中,他的視線只剩下約六米遠而已。

“他把莎拉關在礦坑裏的某個地方,等到水壩快放水了,才把她埋在會被水淹沒的地點。”

“你怎麽知道?”

“邏輯,從莎拉的埋屍地點推測出來的。”

“不是,我是說你怎麽知道他把莎拉關在礦坑裏?”

“我們繼續走。”卡洛威吃力地往前,丹跟在他身旁,聚精會神地聽著。

“是帕克發現的,”卡洛威說,“埃德蒙以前經常騎全地形車上山。他坐牢後,帕克想起那些礦坑,猜測埃德蒙騎全地形車出去可能就是去那裏。他來找我討論這件事,我們就帶著斷線鉗上山,剪斷入口的鎖鏈。我們找了好一陣子,什麽也沒找到,後來我才注意到,對一家大公司而言,那間辦公室的墻面太過粗糙。我更仔細地找,才發現一扇門的門縫,原來墻上還有一扇門——埃德蒙砌了一面假墻,把莎拉綁在後面的某個地方。我們看到了地板上有件灰色連衣裙,還有手銬和拴在墻上的鐵鏈。”卡洛威搖搖頭,“一想到莎拉被關在那樣的地方,那家夥又是怎麽對她的,我就想吐。我們什麽也沒動,讓那個地方保持原樣,鎖好入口大門就離開,之後再也沒去過那裏。”

丹抓住卡洛威的肩膀,猛地拉住他,“那你為什麽不告訴其他人,羅伊?”

卡洛威打掉丹的手,“你要我怎麽說,丹?跟別人說我們所有人都在說謊,證據是我們偽造的,可是現在後悔了,想彌補一切?讓豪斯獲釋出獄,繼續殺害別人的女兒?做都做了,回不了頭。豪斯被判了無期徒刑,莎拉也死了。”

“那為什麽不告訴崔西?”

“不能告訴她。”

“該死的,為什麽不能?老天,你為什麽不告訴她?”

“我發過誓,不能告訴她。”

“你就這樣把她蒙在鼓裏,任由她東奔西走、苦苦尋覓了二十年?”

卡洛威兜帽周圍的毛絨全都結了冰,眉毛上也掛著冰晶。“丹,要不要告訴崔西,我做不了主,是詹姆斯決定的。”

丹眯起眼睛,不相信他的話,“天啊,他為什麽這樣對待自己的女兒?”

“為什麽?因為他愛她啊。”

“欺騙是愛?”

“詹姆斯不想讓崔西一輩子活在內疚裏。他知道若是讓崔西知道真相,會要了她的命。”

“她過去二十年就是活在內疚裏。”

“不,”卡洛威說,“那是另一種內疚。”

埃德蒙•豪斯坐在發電機上,頭頂的燈泡噼啪一響,發出隱隱的嗡嗡聲,“很諷刺,是吧?”

“什麽?”崔西問。

“這麽多年過去了,我們終於來到了這裏。”

“你在說什麽?”

“我在說我和你之間的事。你看,”他雙手平伸,咧嘴而笑,“這是我為你打造的。”

她莫名其妙地四下打量,“什麽?”

“主體是雪松林礦業公司蓋的,不過我為它增添了家的感覺,地毯、床鋪和書櫃都是我後來加的,因為我知道你喜歡讀書。我知道這裏現在完全沒有家的氣氛,但二十年沒上來整理了,當然會一塌糊塗。”他微微一笑,“老實說,我很訝異這裏居然還在,跟我離開時一模一樣,沒被他們找到。”

“我根本不認識你,豪斯。”

“但我認識你。我一抵達小鎮,在高中看到你,就開始研究你的一切。我以前會到學校門口看學生放學,結果有一天,看到你跟著學生一起走出校門。剛開始我以為你也是學生,但後來你的姿態告訴我不是。”

“我當下就知道你是那個人。我以前從沒和老師做過,雖然我幻想過,而且我也沒有碰過金發的女人。自從那天看到你以後,每天下午開車到學校等放學,變成了我很重要的例行工作。我想看看你開什麽樣的車,但若是我出現在學校附近的頻率太高,多管閑事的鄰居就會起疑。後來知道你開福特貨運卡車,我就到教職員停車場找它,如果沒看到你的車,我就開車進城找。你經常去那家咖啡館改卷子,我也去過一次,喝了一杯咖啡。如果你不在咖啡店裏,我就開車出城,繞到你家去看福特在不在車道上。”

“後來我在路邊發現一個好地點,那裏的視野比較好,可以看到你臥室的窗戶。有好幾個夜晚,我就傻傻地望著你的窗戶好幾個小時。我喜歡看你洗完澡出來,像印度人那樣用毛巾包住頭發、望著窗外的樣子。我知道我們的關系很特別,即使你後來開始和那小子約會。我真搞不懂你到底看上他哪一點,也不知道你為什麽搬出豪華老家,轉而住進一棟破舊的小房子。那小子總是在你身邊打轉,讓事情變得復雜。我不能光明正大地站到你家門前,也不能到你家等著帶你出門約會。後來我想通了,我必須自己創造機會。接著一個點子跑了出來,所以我對你的車動了點手腳,讓它拋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