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第2/2頁)

“她真沒想到你還能活著回來。”開車送她來利物浦的那位朋友向我解釋道,“她做過好多噩夢。”

在擠得水泄不通的碼頭上,我就像根竹竿,支撐著我的母親,那些我在船上從未遇見過的乘客從我們身邊走過,投入別人的懷抱。整整四十七天,除了大海,我沒同任何人講過一句話。從悉尼開始,我甚至連一覺都沒睡過。母親終於平靜下來了,她告訴我,我的氣色差極了。她把我帶到她朋友的汽車旁,讓我和她一起坐在後座上。她緊緊地握著我的手。盡管我從沒在信裏跟她提過我經歷的那些事,她卻似乎什麽都知道。英格蘭熟悉的焦油味和煤煙味撲鼻而來,那股冷冷的濕氣也已附在我的骨頭上。黃昏將至,“SS維迪克號”上的燈已經全亮了。後天一大早,它將扔下我,繼續穿越另一片無垠的大海,一直到紐約。透過車上的風擋玻璃,我朝大海投去最後一瞥。海面像一塊厚實的肌肉,褶皺叢生,焦躁不安。已被它吞噬的東西,就別指望它會再吐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