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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到屋裏,芬給我們倒了些飲料,那是一種發酵過的櫻桃汁。他笑了一聲。“除此之外,好像我們也沒其他選擇吧。”

“他讓我走開。”

“我們得給他點時間。”芬說,“眼下他還把我們和礦山裏的人當作一路貨色呢。”

“他應該跟我們這些真正懂他那段經歷的人好好談談。”

“內爾,難道你不知道他都經歷過什麽嗎?”

“我當然知道。他曾與貪得無厭的西方人簽下賣身契,成了他們的奴隸。”

“在哪兒?哪座礦山?待過多久?據我們所知,他原本只需要待三個月。就說那個經營埃迪河礦山的叫巴頓的家夥吧,他這人還是挺不錯的。我敢打賭,他的管理方式比較合理,如果贊本去的是他那座礦山的話。”

“據我估計,他走了有三年了。麥倫用來計算時間的葉子都還在呢。”

“她那些葉子?”芬朝我轉過身來,“我們剛到這兒的時候,葉子的數量只有現在的一半。根本就沒法知道他走了多久。”

“巴頓也不是什麽好玩意兒。他經常搞鱷魚派對,你知道嗎,芬?”我不懂她是什麽意思。“他用鱷魚下注,讓他的仆人去送死。”

“那純粹是瞎扯,你知道的。你那裏面裝的是什麽東西,班克森?我記得你上次來沒帶帆布背包啊。”

“明頓來送過一趟郵件,有不少是你們倆的。”

我砰的一下把扣鉤打開。芬的五封信我都放在背包的側兜裏。內爾的郵件,一共一百七十四封,將其余空間都占滿了。

“斯凱勒·芬威克。”我把薄薄的一包信遞給芬,“對不住,夥計,全在這兒了。”

“沒事兒,我習慣了。”

看上去,她對一下收到那麽多信同樣很習慣。我原以為見到這麽多信,她會有驚訝或喜出望外的表現,可是沒有。她接過箱子,馬上開始井井有條地整理堆得如同小山似的信件:家信放左邊,與工作有關的放右邊,朋友寫的放中間。她幾乎不在任何一封信上停頓,只看一下回信地址,然後就把它們堆在一起。偶爾會有一個寄信人的名字讓她臉上露出一絲微笑,可每一次她似乎都在期盼手上的信是來自別的什麽人。芬拿著他的信進了工作室,坐在桌前把信拆開。

我在沙發上坐下,從內爾那堆雜志裏拿了一本出來——《紐約客》。這雜志我還從沒看過。封面是一幅畫,畫的是遊客們在巴黎一家咖啡館的情景。畫上的日期是一九三二年八月二十日。畫的透視角度被壓得很平,桌子看上去是在空中飄浮,人們的臉也成了幾何形狀,很像畢加索的畫法。連香煙產生的煙霧都呈黑色旋風狀。在烈日底下連著趕了七小時的路,我此刻的確有些乏了,雖然我想把雜志翻開看看,可雙手沉甸甸的,只是把雜志合著攥在手裏。那幅畫非常動人,但我之所以這麽覺得也許只是因為我已經很久沒看到過西方藝術了。同時,它也讓我心中充滿了渴望和懷念:菜單、酒瓶,還有紅白相間的方格桌布。一個侍者來到我身後,問我想吃點兒什麽。乳鴿,我說。然後,他又轉身問內爾,內爾說,小乳鴿24。我們哈哈大笑,然後我就醒了。

我還擔心剛才笑出了聲,但內爾正在看信,似乎一點兒也沒聽見。我感覺胸口和嗓子裏有股異樣的氣流,暖烘烘的,憋在那兒無處發泄。乳鴿和小乳鴿。雜志底下,我稍稍有些勃起。

“班克森!”芬走過來推了推我,“我要給你看樣東西。”

我暈暈乎乎地站起身,跟著他來到外面,下了樓梯。

“她看信的時候,最好離她遠點兒,真的。”他說。

“為什麽?”

他無奈地把頭一擺。“眼下,每一個瘋狂的美國人都會給她寫信,他們希望得到她的建議和贊許。不管什麽東西,只要有她的名字在上面,就像是蓋了一個法力無邊的金印。還有就是海倫。”

芬在舉行儀式的房子跟前停了下來。房子前面那張猙獰的巨臉在我們頭頂上方高聳著,從它嘴裏往外耷拉著的那條帶刺的黑舌頭足有兩米長。

“海倫是誰?”

“弗朗茨·博厄斯老爸的另外一個學生,精神不太正常,很憂郁的一個人。我讓內爾不要再見她。內爾給她寫三十封信,才能收到一封回信。可內爾永遠都不長記性,她總是擔心會發生最糟糕的事。你沒見她在背包裏翻來翻去嗎?那是在找海倫的信。我估計這次連一封都沒有。”

我想告訴他,另外還有個包裹。左上角用粗線條畫的框裏寫的是海倫的名字和地址。“對不起,看來我不該把郵件帶來。”

“能早點過了這道坎兒自然最好。”說完,他朝房子裏的人嚷了一嗓子。

我們爬上樓梯,從那張表情猙獰的面具的巨口底下走了過去。前面還有第二個入口,比第一個窄,兩邊塗成了紅色。我發現它原來是另一座雕像底下的部分。這座雕像是個剃著光頭、長著一對巨乳的女人。她就聳立在我們頭頂上方,腰肢逐漸變細,雙腿分開。我們即將穿過的這個入口正好是她呈猩紅色的巨大陰戶。芬走了過去,一句話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