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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生用不用我幫忙?”內爾站在門口問。

“我們不是已經要出發了嗎?”芬說。他沒注意到她的眼鏡。

“可如果這個孩子是早產……”

“以前沒你在,他們照樣生孩子,很久之前就是這樣,內爾。”

“可我有經驗。”她對我說。

“你當然是好心。但他們生孩子最忌諱沒生育過的女人在場。”

她點了點頭:“阿納帕也一樣。”她雖然這麽說,可聲音卻軟了下來。我覺得我可能說錯話了。

“而且我們得去看看會不會有什麽新發現,內爾。”我還從沒聽芬說話這麽溫柔過。

我帶他們到村裏看了看。一小時後,我們動身去恩戈尼。我已經想好了去這個部落的理由:首先,他們都是武藝高超的勇士,芬對此應該很感興趣;另外,他們治病的本事也很出名,我覺得這應該能吸引內爾,對她的傷也可能會有幫助。可我選擇恩戈尼的真正原因是那兒離我這兒只有不到一小時的水路。

剛剛坐船上路,我們就覺得餓了。我準備了足夠的食物,必要時能撐好幾天。我們全都用手指頭從暖烘烘的烤番薯和涼絲絲的波羅蜜裏往外掏著吃。我確保坐在船頭的內爾分到的食物和我們的一樣多,而且確保她全吃了下去。吃完後,她的精神似乎好了一點兒。她朝前方望了望,然後轉過身來沖著我,問起錛、基那11和創世神話來。

恩戈尼坐落在沙洲盡頭。在夜裏走過這片沙洲的時候,我總是非常小心。村裏房屋的布局是三棟一組,離陡峭的河岸有大約四米半的距離。和這個地區所有的房屋一樣,它們下面打了樁,用來增加房屋的高度,以防受到蟲獸和河水的侵擾。

“沒有沙灘?”內爾說。

這我還真沒想過。還真是,陸地突然就沉到水下去了。

“看上去陰森森的,不是嗎?”芬說,“見不著陽光。”

隨著馬達的聲音越來越近,有幾個人已經朝岸邊聚攏過來。

“我們接著往前走吧,班克森。”內爾說,“這兒別停了。”

接下來是亞拉帕特部落,芬又嫌人家屋子修得離地面太近。我跟他解釋說,那是因為這裏的地勢要高一些,亞拉帕特坐落在高嶺上。可他在阿德默勒爾蒂群島時曾經被淹過一次,所以我們仍舊沒停,繼續往前走。

下一個地方他們還是不喜歡,這回是因為村子的外觀。

“沒什麽藝術性。”內爾說。

“什麽?”

“那張臉。”她說。她指的是舉行儀式的建築門口掛著的一張

巨大的面具,不用上岸就能看見,“跟我在別的地方見過的相比太糙了。”

“我們需要藝術,班克森。”坐在前面的芬故作高雅地叫道,“我們要的是藝術,戲劇和芭蕾,如果不麻煩的話。”

“你是想在這兒停啰?”內爾問他。

“沒有啊。”

我們從南垓出來已經有四小時了。太陽下去得很快,在赤道附近就是這樣,可我們連船都還沒下過一次。順著這個方向繼續往前走,這條河上我比較熟悉的部落就只剩一個了。那個部落叫沃開普,那裏既有沙灘,屋子蓋得也高,而且有不錯的藝術。

等到了那兒,我徑直把船朝沙灘正中開去。我打定主意,這次無論他們找出什麽新的由頭,我都不會停船。雖然我把注意力放在岸上,但我還是覺察到內爾正在一旁模仿我繃著臉的那副固執的樣子。剛才她對那幾個部落的態度仍讓我耿耿於懷,所以我並不覺得她此刻的動作有什麽好笑的。

聽到有船靠岸,卻沒人過來跟我們打招呼。接著,我聽到有人在叫喊,而不是鼓聲,然後好像有人在飛快地跑動,中間還夾著孩子的尖叫,後來又什麽聲音都沒了。

我以前也遇到過沃開普部落的人。他們對白人也不是一無所知。在這條河兩岸,至今仍對白人一無所知的部落恐怕已經沒有了。大多數部落都有過類似的遭遇:不是有人被丟進了監獄,就是被招募者——也就是那時所謂的“黑奴船”——騙到礦井裏去了。我把船拖上了岸。我們不想招來麻煩,便仍在船裏坐著。這時,又有人喊了一聲,隨即有三個人朝我們走了過來。

我看不到他們的背,但他們胳膊上凸起的疤痕比基奧納人身上鱷魚皮似的疤痕要長一些,就像是一縷縷頭發或太陽的光線。他們沒戴臂環,就這麽赤身裸體站在沙灘上,擺開了陣勢。即便沒親眼見過,這些人也應該知道白人擁有他們所不具備的力量:鋼刀、長短槍,還有炸藥。他們知道,這種力量會瞬息即至,沒有任何預兆。但他們叉著腿,拱著背,在認真地盯著我們看,仿佛在示威:“我不怕你們。”

站在中間的那位認出了我,我們在汀本克的集市上見過。於是,我們便用不流利的基奧納語交談起來。我了解到的大致情況是,他們獲悉有個沼澤部落要來襲擊他們村。在塞皮克河流域的權勢等級中,沼澤部落的地位較為低下。可他們雖然弱小、貧困,行事卻讓人難以預測。我解釋說,我這兩個朋友很想跟他們一起住上一段時間,了解他們的生活方式,而且,他們還帶了很多禮物……我還沒說完,他就揮手把我的話打斷了。現在這個節骨眼上不方便,他把這句話說了好幾遍。一個是有人要來襲擊,此外好像還有別的什麽原因,可我沒聽懂。總之,時機不對。但我們可以在這兒過一夜,如果我們連夜往回趕的話,他無法保證我們的安全,因為前來襲擊他們的敵人已經出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