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第3/38頁)

“非常有趣。”其中一個警察說道,“你被捕了。”

之後的時間他是在警察局度過的,和他關在一起的有一個往褲子裏尿尿的老頭和一個朝著墻嘔吐的年輕人。他覺得惡心極了,實在無法入睡。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了,他感到頭越來越疼,而且口渴得厲害。

但醉酒和肮臟還不是他最擔心的。他怕的是關於抵抗行動的審問。如果他被交給蓋世太保怎麽辦?他們如果拷打他怎麽辦?他不知道自己能忍受多少疼痛。他可能會背叛保羅・柯克。而這一切都是因為一個愚蠢的玩笑!他實在無法相信自己怎麽可能這麽幼稚。他感到慚愧極了。

早晨八點鐘,一個穿著制服的警察端著三杯茶和一盤子塗了薄薄一層代黃油的面包走了進來。哈羅德沒要面包——他沒法在一個像廁所一樣的地方吃東西——但還是把茶水一飲而盡。

沒過多久,他就被帶到了問訊室。幾分鐘之後,一個警官拿著一個文件夾和一張紙走了進來。“起立!”那個警官喊道,哈羅德“騰”地站了起來。

警官坐在桌子前,開始閱讀那份報告。“你是詹斯博格的學生?”他問。

“是的,長官。”

“你不應該做這樣的傻事,小夥子。”

“是的,長官。”

“你在哪兒喝的酒?”

“在一間爵士樂俱樂部。”

他擡起頭來。“那間丹麥學會?”

“是。”

“德國鬼子去的時候你在吧?”

“是的。”他聽到那警官對德國人的稱呼,感到有些奇怪,這和他之前的態度有點不同。

“你經常喝酒嗎?”

“不,長官,這是第一次。”

“然後你看到了那個崗亭,又恰巧看到了油漆?”

“非常抱歉。”

那個警察突然咧嘴一笑。“好了,不用覺得抱歉。我倒覺得挺有趣。‘沒穿褲子’!”他笑了。

哈羅德高興極了。那個人本來好像充滿了敵意,可他現在卻說自己喜歡那個玩笑。“你們會怎麽處理我?”

“不會怎麽處理。我們是警察,又不是惡作劇巡邏隊。”那個警察把報告撕成了兩半,扔到了垃圾桶裏。

哈羅德難以相信自己竟然這麽幸運。他難道真的可以走了嗎?“那……我現在該怎麽辦?”

“回學校去。”

“謝謝!”哈羅德開始思考自己有沒有可能神不知鬼不覺地回到學校去。他可以在火車上編一個故事。或許沒人會知道這件事。

警察站了起來。“不過給你一條建議,離酒精遠一點。”

“我會的。”哈羅德信誓旦旦地保證說。他只要能從這裏脫身,永遠都不喝酒也不是問題。

警官打開了門,哈羅德即刻呆住了。

彼得・弗萊明出現在了門口。

哈羅德和彼得對視了很久。

那位警官問:“有事嗎,督察?”

彼得沒理他,直接對哈羅德說:“不錯啊,不錯啊,”他的聲音中透著得意,好像自己的重要判斷終於得到了證實,“剛剛看到逮捕記錄的時候我還在想,醉酒的塗鴉大師哈羅德・奧魯夫森,會是桑德島上牧師的兒子哈羅德・奧魯夫森嗎?真想不到,他們居然是同一個人。”

哈羅德滿心不悅。他本來還想著這件事能神不知鬼不覺地過去,可現在發現這個秘密的,卻恰好是他家的仇人。

彼得轉向那位警官,輕蔑地說:“好了,這裏就交給我吧。”

後者看上去非常生氣:“長官,局長已經決定了,不會對他定罪。”

“這可不一定。”

哈羅德簡直要哭了。他本來都可以走了。這實在太不公平了。

那個警官猶豫了一下,正要開口爭辯,彼得卻馬上厲聲說:“你可以走了。”

“是,長官。”他離開了。

彼得瞪著哈羅德,一言不發。良久之後,哈羅德忍不住了:“你想怎麽做?”

彼得笑了,說:“我想帶你回學校。”

別克車開進了詹斯博格・斯科爾的操場。開車的是一個穿著制服的警察,而哈羅德則像個罪犯似的坐在後座上。

太陽明晃晃地照在紅磚樓和草坪上,哈羅德想到過去七年在這裏度過的簡單而安全的生活,心中感到無比的後悔。無論一會兒要發生些什麽,這個熟悉親切的地方對他而言都不可能再像以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