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第2/4頁)

迪格比發現自己一直在屏著呼吸,生怕自己的喘息聲會打斷這個悲慘的故事。

“黎明的時候,一艘巡邏艇的驅逐艦發現了我們。他們放下來一艘小艇把我們拉了上去。”巴特望著窗外,卻對眼前赫特福德郡的一片碧綠視若無睹,他眼中完全是另一番世界,一個遙遠的世界,“夠他媽幸運,真的。”他說。

他們沉默了良久,然後巴特說:“這次突襲成功了嗎?還沒人跟我說過有多少人回來了。”

“損失慘重。”迪格比說。

“我們中隊呢?”

“詹金中士和他的隊伍安全返航了。”迪格比從口袋裏掏出了一張紙,“還有阿拉薩拉特南少尉。他是哪裏人?”

“錫蘭。”

“賴利中士的飛機挨了一炮,但他還是安全回來了。”

“愛爾蘭人真有運氣,”巴特說,“其他人呢?”

迪格比搖了搖頭。

“但這次突襲我們中隊出了六架飛機啊!”巴特叫道。

“我知道。我們和你們一樣。另外兩架飛機被擊落了。目前沒發現幸存者。”

“也就是說克萊頓-史密斯已經死了?還有比利・肖?還有……哦,上帝。”他轉過頭去。

“真抱歉。”

巴特的情緒從絕望轉變為惱怒。“抱歉有什麽用,”他說,“他們是派我們去送死的!”

“我知道。”

“看在上帝的份上,迪格比,你就在那個見鬼的政府工作。”

“是的,我為首相工作。”丘吉爾熱衷於將那些私營企業中的佼佼者籠絡到政府裏來,而迪格比在戰前就是一名優秀的飛機設計師,因此也就成了他的顧問。

“所以這也是你的錯。你不應該在這兒浪費時間,趕緊走開做點兒正事!”

“我正在做正事,”迪格比冷靜地說,“上頭讓我查清楚事情為什麽會變成這樣。我們在這次突襲中損失過半。”

“我懷疑是高層變節。或者是哪個蠢貨中將在俱樂部吹噓明天的突襲,被酒桶後面的納粹酒保聽到了。”

“這也算是一種可能性。”

巴特嘆了口氣。“對不起,迪格斯。”這是迪格比兒時的愛稱,“這不是你的錯。我太生氣了。”

“說真的,你覺得這次任務為什麽會敗得這麽慘?你們都是執行了十幾次任務的老兵了。你有什麽想法?”

巴特陷入了沉思。“我說有間諜並不是開玩笑。我們到德國的時候,他們已經等在那兒了。他們知道我們正在飛來。”

“你為什麽會這麽說?”

“他們的飛機已經升空了,就在天上等著我們。你知道把握時間對防衛隊伍來講有多難。戰鬥機中隊必須準確地掌握起飛時間,他們必須要及時到達他們認為我們會飛到的區域,而且還要升到我們上方。就算這些都做到了,他們還得在月光裏找到我們。整個過程需要很長的時間,在這段時間裏我們完全有可能飛過去扔下炮彈再離開。可結果卻相反。”

迪格比點了點頭。巴特的敘述與他問詢過的其他幾個飛行員一致。他正要開口,巴特卻擡起頭來,越過他的肩膀沖他身後笑了笑。迪格比回過頭去,看到了一名穿著空軍少校制服的黑人。和巴特一樣,他也是位年輕有為的軍人,在打了勝仗之後得到了自動晉升——十二次突圍後即可晉升為皇家空軍上尉,十五次之後便會晉升為少校。

巴特招呼道:“嗨,查爾斯。”

“你讓我們擔心壞了,巴特利特。你怎麽樣?”這位新客人的加勒比海口音中帶著些名校畢業生慢聲慢氣的調調。

“他們說我還死不了。”

查爾斯用手指尖輕戳了一下巴特受傷的那只手的手背。這個動作夠親密,迪格比想道。“那我就放心了。”查爾斯說。

“查爾斯,這是我哥哥迪格比。迪格比,這是查爾斯・福特。我們以前都在三一學院上學,然後又加入了空軍。”

“因為只有這樣我們才能躲過考試。”查爾斯邊說邊與迪格比握了握手。

巴特說:“非洲人對你怎麽樣?”

查爾斯笑著朝迪格比解釋:“我們那邊有一支中隊都是羅德西亞人,一等一的飛行員,不過他們還不能接受我這種膚色的長官。他們不太樂意被我們叫作非洲人。我實在不懂為什麽。”

迪格比說:“不過顯然你並沒有灰心。”

“我相信只要有耐心,這些人還是可以教化的,雖然現在他們比較落後。”查爾斯將目光轉向了別處,但迪格比依然從他的眼睛裏看到了一絲怒氣。

“我正在問巴特,為什麽我們這次損失了這麽多轟炸機,”迪格比說,“你有什麽看法?”

“我沒參加這次任務,”查爾斯說,“應該說我很幸運能躲過去。但事實上,最近的行動都很不順利。我感覺德國空軍好像能在雲裏跟蹤我們似的。他們難不成研究出了什麽新設備,即使看不到我們都可以進行定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