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沒有離婚 第2節

現在我又回到家裏,像從前一樣“獻身文學”,也像從前一樣白天黑夜的“和我妻子吵吵鬧鬧”,打發時間。也許是受小金的刺激吧,她現在對我的“忠心”很持懷疑態度,所以常常莫名其妙地來考驗我。

“嗨,我今天晚上要很晚才能回來。”她這是在給我打電話。經過話筒的過濾,我覺得她的聲音還是挺不錯的。

“幹嗎?”我問她。

“有人要請我吃飯。”

“嗯。”

“你不問問這人是誰。”

“是誰?”

“是個男的。”

“嗯。”

“我們吃完飯可能還要去跳舞。”

“嗯。”

“你不吃醋嗎?”

“你希望我吃醋嗎?”

“我不知道,我什麽都不知道,但我什麽都想知道,比如一個男人為什麽要請我吃飯、跳舞的,你知道嗎?”

“我不知道。”

“這麽說,你希望我去跟人家吃飯、跳舞?”

“也許吧,隨你的便。”

“哼,你個狼心狗肺的東西,你根本就不愛我!”

她把電話掛了。

我想她今天可能不會回來了,但是沒多久她就回來了,當然是氣呼呼的,一見我就把她的拎包朝我甩過來。我一閃身,躲掉了飛包,心裏在發笑,哪有什麽男人,她只是在嚇唬我。就是這樣的。事情就是這樣的,我妻子不但對我厭煩,還恐懼呢,總認為我在外面養有野女人。她怎麽認定我在外面有野女人?理由有如下之三:

1.她老了,胖了,沒有以前動人了;

2.我身邊有比她年輕漂亮的女人;

3.養野女人現在是種時髦。

其實,我妻子現在一點也不老,雖說是過三十的人,但由於沒生孩子,又注重保養,怎麽看都沒有三十歲。說胖是有一點,但這有什麽關系呢?有人還喜歡胖的,比如我就喜歡她現在的樣子。我指的是身體,有點胖,但不肥腫,反倒有風韻。我跟她這麽說,她就認為我是在撒謊,是我心虧(在外面養了野女人)想討好她、麻痹她。其實我說的確實是真話。其實我這麽說就是想讓她知道一切都是好好的,我們應該好好地過下去。說真的,我也不想離婚。說真的,三十多歲的人了,誰不知道離婚是件好事還是壞事,當然不是件好事。所以,我常常安慰她,鼓勵她。

“嗨,我跟你說實話吧,其實你一點不老,也不醜。”

“是嗎?”

“是的。”

“人家都說我老了。”

“人總是要老的,但是……”

“說啊,你想說什麽?”

“要我說,在我朋友的妻子中,你比她們誰都好看,誰都沒你那麽看起年輕。”

“誰都說我胖了。”

“這不叫胖。”

“叫什麽?”

“風韻。”

“風韻?”

“嗯,你知道,我喜歡你現在有風韻的樣子。”

“哼,騙鬼去吧!”

我說得很認真,可她就是不信。說真的,有時候我覺得她真可憐,因為她把世界看得那麽可怕,連丈夫都無法讓她信任。但有時我又覺得她一點也不值得可憐,因為她自己本身就在讓這世界變得可怕。她脆弱,但不懦弱,一點也不,她跟蹤我,引誘我,試探我,偷看我日記,查看我電話單,而且還不允許我指責,甚至連解釋也不允許。不允許就不允許吧,我沉默就是了。沉默也不行。沉默等於默認。

其實我知道,她咬緊牙關諷刺我、否定我,跟我要我明明沒有的東西:貂皮大衣、金手鐲、銀餐具、汽車、手機,都是因為我在外面有了野女人。當然這不過是她的胡思亂想,是她的一個自卑的恐懼的念頭。這個念頭把她傷害了,她就來傷害我,想方設法地傷害我。她現在經常抽煙,人越多她越愛抽,而且抽煙的樣子很誇張,像個妓女似的。她還常常當我面跟我一些朋友說一些很露骨很難聽的話,好像就怕你把她當作淑女了。我說她兩句,她就說我是吃醋,說我“只準自己放火,不準她點燈”。如果不說兩句,她就說我不管她,說我巴不得她跟人家跑了,反正我怎麽著她都有說頭。

這個時候,我一般懶得去答理她,只管鉆在自己房間裏讀書、寫作。以前我心緒不好是看不進書的,更不要說動筆寫東西,但現在鍛煉出來了。現在我心緒經常給她弄得亂糟糟的,沒這能力怎麽行,我總不能每天在無盡的慪氣和吵鬧中打發一輩子吧。不是說我有多麽遠大的抱負,我只是要有些平靜,有些必需的快樂。而要這些,看來她是無法給我的,我只有去親近書本和稿紙。可她一見我這樣子,心滿意足的樣子,平靜如水的樣子,她就不高興,就覺得我奪走了她什麽,就要來找我茬。

“你在幹嗎?”開始的聲音還是比較中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