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琴哭似的唱 第6節

最早發現華玲他們問題的是陳小村表弟小金。

這年春節,小金去表哥家拜年,見表哥沒在家,心想一定是去華玲家,就又去了華玲家。華玲見了小金,非常意外,忙手忙腳的,又是泡茶,又找了些花生瓜子什麽的招待小金。小金嗑了會兒瓜子,沒見表哥的影,就問華玲,表哥呢。華玲先還是高高興興的,這一問卻問壞了,像打了她一記耳光,一下子白了臉色,滾出了眼淚。小金問怎麽了。華玲什麽也不說,光流淚。小金怕其他人看見不好,把華玲叫出屋去問緣故。華玲還是什麽不說,把頭勾在胸前,肩膀一顫一顫地哭。小金說,玲姐你不要哭。華玲還是哭。小金說,玲姐你們是不是吵架了,談戀愛吵吵架是正常的,表哥現在在哪兒,我去把他喊來,跟你道歉。

華玲一下驚愣地擡起頭:“他沒在家?”

小金說:“我剛從他家來,說是在你這兒嘛。”

“怎麽在我這兒?”華玲瞪大了眼,“他根本沒跟我回來,我還以為他在家呢。”說著嗚嗚地哭出了聲,一邊哭一邊又說,“他在騙我,他一定跑到她家去過年了,嗚嗚嗚。”

“誰家?”小金問。

“我怎麽知道?嗚嗚嗚,他怎麽會讓我知道?”搖晃兩下,小金趕緊上前扶住她。

“不,不會的。”小金安慰說,“他一定臨時有事,回不來了。玲姐,你不要哭,我馬上去鎮上看看。我想他一定有什麽事,這邊沒電話,也通知不上。”嘴上這麽說,但小金心裏也有點吃緊,不知表哥是怎麽想的,大過年的會躲到哪裏去,而且好好的幹嗎要東躲西藏呢?

不知是為玲姐著急,還是為表哥著急,反正小金心裏很著急,安慰了一通華玲後,就騎上車急急地趕去銅鎮了。到鎮上,天已墨墨黑,他先在街上往表哥辦公室掛了個電話,沒人接,就直接朝表哥宿舍殺去,老遠見表哥宿舍亮著燈,緊張的心情方才有點放松。

表哥,表哥,小金一邊敲著門一邊喊著“表哥”,開門卻是一個不相識的姑娘,手裏捏著一本雜志,見了小金,微微一笑,說你找陳小村,他在洗澡,你進來吧。小金進屋,姑娘理了理沙發套子,說你坐。小金欠欠地坐下,姑娘又端過來果盤,請他吃瓜子,一邊問小金是誰,找他什麽事。小金說我是他表弟,剛從家裏來,來看看他,沒事。姑娘說,哦,你就是越劇團的表弟,臉上露出更多喜色。小金想,你是誰,怎麽像知道我似的?但沒說出口,只是象征性地嗑了幾粒瓜子,覺得很不自在,就站起來說:

“你坐,我去看看他。”

洗澡間就在走廊盡頭,還沒進門,小金就聽到表哥一邊穿衣一邊呼哧呼哧的呼氣聲,就沒敲門,等著表哥出來。表哥出來,見小金像個警衛似的立在門口,驚訝一下,說你怎麽來了。小金說,我們都以為你失蹤了,到處找你呢。表哥露出不高興,說,誰找我呢,找我幹嗎,我不是跟他們說的,不回去過年。可他們都以為你在玲姐家,小金說。表哥更露出不高興,問,是她讓你來找的吧。小金說不是的,是我自己來的。表哥悶個頭,朝屋裏走去。進了屋,表哥給他們互相作了介紹,小金於是知道這位姑娘是表哥的“女朋友”,姓呂,在縣志辦工作。小金想,真是出事了,表哥怎麽還有個女朋友?心裏突然覺得很厭惡。

沒過一會,姑娘告辭走了,表哥送她出門,很久才回來。一回來,小金就說:

“表哥,你怎麽能這樣?!”聲音嚴厲得叫小金自己也嚇了一跳。

表哥說:“我怎麽了?”

小金說:“你自己知道。”

表哥說:“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我說你怎麽能這樣,”小金說,“玲姐對你多好,你怎麽能這樣?”

表哥不說話,拿出煙來抽。小金又說:

“玲姐是多好的人啊,你怎麽能這樣?”

表哥抽著煙,過了好久,才冷冷地說:“這不是好不好的問題,這是適不適合的問題,你沒談戀愛,不知道……我想,這事情……我會處理好的,你不要擔心。”抽了口煙,又說,“玲玲確實是個不錯的人,正因為不錯,我想她應該找個比我更好的人。”

“但如果她不這麽想呢?”小金說。

“那再說唄。”表哥說,“她怎麽想,就靠別人怎麽說。我想這事情既然扯到你頭上了,你也可以跟她說說,我這不是見異思遷,也不是心血來潮,主要是想到兩人性格不合,很難一輩子相處。如果生拉硬扯,勉勉強強的,今天結了婚,明天鬧離婚,這對她對我都不好,何必呢,你說是不?”

“表哥,雖然我比你小,沒有你有知識,但這事我勸你還是要慎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