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篇:我的簡況及近況 第9節(第2/2頁)

當然,這都是小說,變了樣的。事實上我是應他邀請專程找上門認識他的,他人也不是什麽侏儒,不過如果要跟他散步,我倒還真必須像個危重病人一樣的走,因為他已經七十高齡,而且由於長年趴在顯微鏡上窺探世界醫學頂尖的前沿科學,他的視力已大成問題。據說他可以在顯微鏡下數清蝌蚪一樣成群的細胞,卻無法在天空中看到一只飛過的小鳥。

海潮的出現是我認識小說主人公的前奏。這是三個月前的事,有一天,我收到一個“文軍先生”的傳呼,電話打過去,對方說是林達的朋友,並說是林達“喊”他來找我的。在他下榻的賓館裏見面後,他告訴我,他和導師正在研究林達神秘的病,“林達和她父親都認為,你能提供更多更隱秘的情況”,所以專程趕來討教,希望得到我幫助。後來說著說著發現,其實早在一年前我們就在網上聊過天,只不過那時他的名字叫“海潮”。然後我們交談了將近三個小時,主要是我在談。談話都錄了音,說是要帶回去給他導師聽的。

大概半個月後,他又跟我聯系說他導師要求見我,鑒於可想而知的原因,當然只有我去見他。我說這怎麽行,我又不是你導師單位的人,不可能他喊走就能走的。想不到我的一個小小難為,最後居然變成了省政府辦公廳的一紙命令。我當時真無法想像他導師到底是何等人物!

有省政府撐腰,我不但走得放心(還光榮),而且還可以放心地不歸,結果本來一兩天就可以返回的,我卻滯留了兩個星期。我也不是在耍,我是完全被召見我的人,文先生的導師——他的智慧,他的科學,他的榮譽,他的奇特,他的經歷,他的天才,等等等等,吸住了,迷醉了!說真的,多年來我渴望“功成名就”的筆一直在尋找它理想的主人,現在主人就在眼前,我不會——絕不會——錯過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我每天捂著鼻子在彌漫著我敏感的氣味的人群中四處奔忙,盡最大限度地追隨著導師和他數以百計的學子,把他們確鑿和不確鑿的記憶統統記錄在案。坦率說,我已經收集了足夠尋常和不尋常的材料,但不要指望我在這裏透露,我甚至連導師姓名都不會奉告,因為我怕我偉大的計劃受到致命騷擾。從某種角度說——在醫學界,導師的名字也許比總統還要響亮,還要令人敬仰。

總的說,我要放棄虛構寫一篇小說,好讓導師奇特的智慧和同樣奇特的業績背著我萬世流芳。但是我遇到了麻煩,有足夠的證據表明,這位舉世罕見的天才人物居然有著人類少見的生理缺陷。他是個陰陽人!終生未婚似乎只是個無聊的憑證,人們有目共睹的是,每年到了季節更替的期間,他總會莫名地變聲,同時變得多愁善感,對男人彬彬有禮。據文先生說,他名下的學子每年總有個別女生拿不到學位,而男生們因為“每年都有幾次被導師另眼相看的機會”,所以總是年年“人人過關”。我先後與他幾十個學生或同事接洽過,我的體會,只要談及這方面話題,他們總是一邊做著沒什麽可說的樣子,一邊又忍不住地露出種種叫你“想入非非”的趣聞軼事。經過三個人“證實”的謊言和真理具有一樣的權威,在成堆的說法面前,我實在無法把我要寫的東西的主人當成一個健康人,所以大家看到在我小說中他成了一個“長不大的孩子”。請允許我忌用“侏儒”之詞,此外我自以為我這種替換還是比較到位的,基本保留了一個陰陽人生理缺陷的部分表象甚至本質,比如聲音、無性等。

我剛說過,在醫學界,導師的名字比總統還要響亮。可在我看來,在不久的將來,他的名字將在世界的任何角落爆響。明天下午三點,我現在窗戶對面的那幢八角樓裏將雲集世界醫學領域的各路精英人物,他們都是受中國科學院和瑞典皇家醫學院的邀請,前來參加他個人學術報告會的,會上他將作題為《猜想未來惡症》的專題演講。現在這份演講稿就在我手上。作為林達病情“非同尋常”的知情者,我當然是這份報告素材的提供者之一,而且明天還將以證人的身份親臨會議現場,接受可能出現的相關盤問和解釋事宜。現在安排我先睹此稿,目的就是叫我提前進入狀態,為屆時可能需要的解答工作做必要的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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