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碼 第5節

到底誰是毒蛇?

一個哨兵給肥原提供了一個重要信息,說好像是唐一娜!

事情是這樣的,童副官跟各人談完話後,按肥原事先的要求,應去東樓向肥原匯報談話情況。情況才匯報了一半,西樓那邊的哨兵急匆匆推開門,說有情況。原來童副官剛出門,樓上的唐一娜便下樓來,把哨兵喊進屋,先是繞來繞去地說了些閑話,主要是把她父親的身份抖落出來,後來才道出真情,要哨兵幫她給一個人打個電話,請那人速來這裏看她,她有要事相告。為此,她許諾事後一定“好好感謝他”。至於那人情況,哨兵說他姓金,是個男的,還有個電話號碼,其他情況不詳。

金先生到底是個什麽人?唐一娜為什麽這麽急著要見他?而且使用這麽鬼祟的方式。這太令人懷疑了。肥原望著窗外,陷入了沉思。不一會,他轉過身來,吩咐哨兵:“你回去告訴她,電話打了,但沒人接。只要她問你,你都這麽說,沒人接電話。”

哨兵一走,肥原重聽了剛才唐一娜和童副官談話的錄音,末了問王田香:“你聽出什麽了?”不及王田香作答,他又說道,“我聽出了兩個唐一娜,一個是仗勢欺人、行為放肆的潑女子,心裏想著老爹的權威,天不怕,地不怕;一個是經驗老道、膽識過人的毒蛇,通過裝瘋賣傻來迷惑你,玩的是一個反常和大膽。”

說得太高深,王田香無言以對,他又解釋道:“她不是放肆地說自己就是毒蛇嘛,我們剛才的直覺是她在耍賴,無理取鬧。但是現在看,也不一定。你想過沒有,如果她就是毒蛇呢?這就是智慧啦,膽識啦。你們老祖宗不是留下來一個故事,說是一個小偷去財主家偷東西,小偷在屋內翻箱倒櫃地找也沒發現財寶,原來財主把財寶當幹貨一樣,跟一大排腌肉、幹辣椒一起,掛在屋外檐下。這是一種逆向思維,是一種魔鬼的智慧,出奇不意,出奇制勝。”

王田香看主子已經在深刻懷疑唐一娜,獻殷勤地說道:“剛才汪大洋也說她有共匪的嫌疑。”

肥原沉吟道:“汪大洋的說法本身並不可信,但是放在現在的唐一娜身上,一個要急於與外界聯絡的人身上,也變得值得重視了。現在的問題是,我們要找到一個最簡單有效的方式來證實我們的懷疑,是真是假。”

最後,肥原決定打一張兵家老牌:借力用力,誘敵入甕。他要王田香馬上給金先生打電話:“你就說唐一娜現在公務在身,走不開,托你給他帶了點東西,你要見他。”

帶什麽東西呢?帶什麽東西其實是次要的,關鍵是要設個機關,把唐一娜和金先生的身份試探出來。肥原認為,假定唐一娜就是毒蛇,那麽金先生多半是另一條“毒蛇”,她見他的目的就是要傳遞情報。按照這個思路,肥原設計出一個老辦法,就是在所帶的東西裏夾藏一片紙條,以毒蛇的名義,通知金先生速去“何地取貨”。

東西選來選去,最後選的是肥原從上海帶來的一鐵盒餅幹,紙條被放在鐵盒底部、餅幹底下,無意中是發現不了的,有心找又是找得到的。肥原認為,如果唐一娜是毒蛇,金先生受禮之後一定會去找這紙條,並且找到,繼而“按約行事”,去某地“取貨”;否則,另當別論。

一切準備妥當,王田香出發了,在金先生家,與金先生按約而見。見了面,王田香總覺得金先生有點面熟,原來他是當今杭州城裏的名人,年初演過一出反映中日友好的話劇,海報貼得滿大街,後來還專門到他們單位來演過專場。以王田香之見,金先生的表現還算正常,給人感覺好像是和唐一娜在搞對象,寫字台上有唐一娜的相框。但是丟在沙發上的一本書,又讓王田香覺得有些警疑,那是左翼作家巴金的新作《秋》(1940年7月出版)。後來在書架上又發現有巴金的好多作品,什麽《家》、《春》、《滅亡》等都有,還有魯迅、茅盾、丁玲、蔣光慈等左翼甚至“赤化”作家的很多作品。後來,肥原在電話上聽了這情況,立即變得煞有介事地交代王田香:“盯著他,只要他去了你約定的地方就抓他。”

但金先生沒“去”,起碼是沒有馬上去。王田香親自守了一個多小時,看天色已晚,便安排一個兵守著,自己則回來向肥原匯報情況。肥原一五一十地聽了,左右分析,認為唐一娜的嫌疑不可排除。他說:“現在不去,不等於晚上不去,即使晚上也不去,也不等於他們是清白的。”言下之意,他懷疑王田香行事不慎,被金先生識破真相。當然,總的來說情況不盡如意,似是而非,沒有速戰速決,只能暫且撂在那,以觀後效。

殊不知,到了晚上,在餐桌上,肥原的視線裏又多了一個人:李寧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