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碼 第4節(第2/2頁)

“我不是共匪。也不是蔣匪。”

童副官嘿嘿冷笑道:“既不是共匪,也不是蔣匪,又為什麽要誣陷吳副參謀長?”

李寧育也笑了笑說:“如果是我誣陷他,那我就是先知了。”說得童副官莫名其妙。但是具體一解釋,童副官包括肥原和王田香,都覺得他言之有理。他先是反問童副官,昨天晚上他知不知道他們來這裏是幹什麽的——當然是不知道。他說:“你不知道,我也不知道。那你去想吧,我在來這裏幹什麽都不知道的情況下,又怎麽去張司令那兒誣告他?”

確實,昨天晚上誰知道司令的心思?誰都不知道。這時候,你說李寧育誣告誰似乎都是不可思議的,除非司令與他串通一氣。而這——怎麽可能呢?退一步說,若真是如此,那就更要與李寧育站在一起……這麽想著,童副官基本相信“誣告”是不大可能的。

既然不是誣告,就說明吳志國在狡辯。他為什麽要狡辯?童副官想了想,問李寧育:“那你是不是認為吳副參謀長就是毒蛇?”以為一定會得到李寧育的首肯,起碼是默認。但李寧育卻不肯苟同。

李寧育說:“他是不是毒蛇我不知道,但我認為,光憑這個是不能指認他就是毒蛇的。因為他向我打聽密電內容這事,本身就是不光彩的,然後在上司面前拒不承認也不是不可能。”

問他誰是毒蛇,李寧育又沉默了。長時間的沉默,任憑童副官怎麽誘引,他始終置若罔聞,置之不理,令童副官又氣又急,又響亮了喉嚨,“你啞巴啦?李寧育,你說話啊。”

李寧育突然發作地吼道:“我啞巴說明我不知道!你以為這是可以隨便說的,荒唐!”言畢,居然抽身而起,掂著佛珠,疾步而走,像所有的佛徒離開一個難纏的俗人一樣,把童副官愕得啞口無言。

王田香對肥原說:“他的脾氣怪得很,平時在單位幾乎無聲無息,但有時又會勃然大怒。”

王田香還說,他以前當過張司令的勤務員,在江西剿共時,有一次司令上山遭了毒蛇咬,身邊無醫無藥,危在旦夕,是他用嘴吸出了毒汁,才轉危為安。就是說,他救過司令的命,想必兩人的關系一定好。王田香認為,他膽敢如此小視童副官,也正是靠著與司令有素交私情。

正這麽說著,揚聲器又開始出聲了:“你別以為我是來接受你審問的,我下來是要告訴你,我什麽都不知道,反正我不是毒蛇,他們是不是我不知道,你去問他們就是了。”

是個女聲,當然是唐一娜。雖然看不見她人,但從她輕慢的態度和言語可以想見她刁蠻淩人的盛氣,沒等童副官發問就來了個喧賓奪主。聽他們對話,肥原覺得最有意思——

“我每個人都要問,他們說他們的,你說你的,我現在是在問你。”

“我剛才不是說了,我不知道他們是不是共黨,我只知道我不是。”

“你拿什麽證明你不是呢?”

“那你又憑什麽證明我是毒蛇呢?”

“你起碼有四分之一的可能!”

“那你就殺我四分之一嘛,是要頭還是要腳,隨你便。”

“唐一娜,你這是在跟張司令和肥原長作對,不會有好下場的。”

“童副官,你這麽說就幹脆把我弄死在這,否則等我出去了我弄死你!”

“我知道你父親……(討好的笑聲)小唐,可是這是我的工作啊,我希望你配合我。”

“我確實不知道他們是不是,我總不能瞎說吧。”

“這麽說吧,小唐,老汪和老李都是你的領導,你應該了解他們,如果在他倆之間你必須認一個,你會認誰?”

“我沒法認。”

“前提是必須認一個。”

“那我就認我自己,行吧……”

肥原沒想到,談話的結果會是這樣,人人過關。他原以為,這些人都已經嚇破了膽,一定會競相撕咬,狗咬狗,咬出血,咬出屎,讓他看夠中國人的洋相。他甚至想,只要這樣隨便審一審,毒蛇就會顯形大白。在他多年積聚的經驗中,共匪也好,蔣匪也罷,都是十足的軟骨頭,刀子一亮,槍聲一響,就趴下了,好可笑。他經常對人說,他為什麽總是那麽笑容滿面,就是因為他在中國人身上看到的可笑事情太多太多了,經常笑,讓笑神經變得無比發達,想不笑都不笑不來了。但是,剛才這一圈走下來,他沒看到料想中的可笑的東西,所以不免有點失望。不過,對揪出毒蛇,他的信心一點也沒受到打擊。他手上有的是制勝的殺手鐧。他相信,只要需要,他隨便打一張牌都可以叫毒蛇露出原形。就是說,對揪出毒蛇,他充滿信心。只是,他覺得現在時間還早,他想跟毒蛇玩玩,看他(她)有多少能耐,玩得出什麽花樣,熬得到什麽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