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第3/5頁)

海塞斯答:“是的。”

陳家鵠認真地翻看一會電報,沉思半晌,緩緩地道:“二號線,空襲之前電報多,這些電報我估計主要是報天氣情況的,空襲之後沒有電報,再次證明之前的那些電報是在報天氣情況。一號線空襲之前沒電報,空襲之後反而電報劇增,說明它是負責實施配合空襲任務的,那些電報是匯報空襲戰果。看來一號線才是真正的特務台,=號線可能是敵人空軍派出來的氣象台。”

一下說到了點子上!

敵特一號線其實就是薩根跟南京宮裏的聯絡線,海塞斯早從薩根跟官裏的一系列聯絡中做出正確判斷,故意這麽說是想考考陳家鵠,看他對敵情的分析判斷力。沒想到,他一針見血、一語中的,便估計他下午一直在研究這些特情資料,並且已有斬獲。

果然,陳家鵲找出一份材料,問教授:“我看前不久,也就是空襲我西郊軍工廠的次日,我方端掉了一個特務據點,怎麽就沒有找到電台?”

海塞斯說:“是啊,電台肯定是有的,只是我們沒找到。我們把人家窩都端了還沒有找到,說明他們至少有兩個窩,電台在另一個窩裏。那個窩在哪裏陸所長也知道,可就是端不了。”

“為什麽?”

“因為在美國大使館裏。”

“美國大使館?”

“是的,那裏面有一個叫薩根的人,是使館內的報務員,被日本特務機構收買了。”

這是陳家鵠第一次聽見薩根的名字,不覺好奇地問教授薩根是誰。

海塞斯搖著頭,嘆了口氣說:“我感到很慚愧,此人竟是我的同胞。我在替中國人民抗日,他卻在毀我的事業,真是荒唐。”

陳家鵠看他真的面露愧色,上前安慰他:“別說是你的同胞,就是我的同胞都有當漢奸的。在我回國之前,經常看到貴國報紙上諷刺我們中國人,說這兒的漢奸和勇士一樣多。”

海塞斯笑笑說:“以我來中國後僅有的見聞看,我認為這不是諷刺,而是事實。蔣先生是主戰的,不惜炸開黃河與敵人同歸於盡,精神可嘉,但反對蔣先生降和的聲音一直沒有停止過。是戰,是和,中國正走在十字路口。”

“不可能和的。”陳家鵠斷然說。

“為什麽?”

“中國太大,鬼子吞不下去的。大有大的難處,什麽人都有,人心渙散,人面獸心,不團結,狗咬狗。但大也有大的好處,瘦死的駱駝比馬大,要讓四億中國人都服輸,跪地求和,比登天都還難。再說了要求和,也不需要興師動眾輾轉到這兒那兒的,這個架勢就是要戰到底,重慶不行了撤到貴州,貴州不行了去西北,中國大著哪。你看,這篇文章就說得很透徹。”說著,陳家鵠從抽屜裏翻出一本白皮小冊子遞給海塞斯,背了其中一大段,“中國在戰爭中不是孤立的,這一點也是歷史上空前的東西。歷史上不論中國的戰爭也罷,印度的戰爭也罷,都是孤立的。唯獨今天遇到世界上已經發生或正在發生的空前廣大和空前深刻的人民運動及其對於中國的援助。”

“這是什麽?”

“你可以看一看。”

海塞斯當即翻開看起來:

……日本是小國,地小、物少、人少、兵少,中國是大國,地大、物博、人多、兵多這一個條件,於是在強弱對比之外,就還有小國、退步、寡助和大國、進步、多助的對比,這就是中國決不會亡的根據。強弱對比雖然規定了日本能夠在中國有一定時期和一定程度的橫行,中國不可避免地要走一段艱難的路程,抗日戰爭是持久戰,而不是速決戰;然而小國、退步、寡助和大國、進步、多助的對比,又規定了日本不能橫行到底,必然要遭到最後的失敗,中國決不會亡,必然要取得最後的勝利。

中日戰爭既然是持久戰,最後勝利又將是屬於中國的,那麽,就可以合理地設想,這種持久戰,將具體地表現於三個階段之中。第一個階段,是敢之戰略進攻、我之戰略防禦的時期。第二個階段,是敵之戰略保守、我之準備反攻的時期。第三個階段,是我之戰略反攻、敵之戰略退卻的時期。三個階段的具體情況不能預斷,但依目前條件來看,戰爭趨勢中的某些大端是可以指出的。客觀現實的行程將是異常豐富和曲折變化的,誰也不能造出一本中日戰爭的“流年”來:然而給戰爭趨勢描畫一個輪廓,卻為戰略指導所必需。所以,盡管描畫的東西不能盡合將來的事實,而將為事實所校正,但是為著堅定她有目的地進行持久戰的戰略指導起見,描畫輪廓的事仍然是需要的……

小冊子其實是毛澤東的《論持久戰》。抗戰全面爆發後,國內出現了“速勝論”和“亡國論”等論調。但是,抗戰十個月的實踐證明亡國論、速勝論都是完全錯誤的。抗日戰爭的發展前途究竟如何?一時成了人們最為關注的問題。一九三八年五月二十六日,延安召開了為期一周的抗日戰爭研究會。期間,毛澤東做了《論持久戰》的講演,不久後講演稿即結集氹版。武漢會戰後,身在陪都重慶的周恩來將《論持久戰》送給“小諸葛”白崇禧,白氏讀後拍案贊賞,對秘書程思遠說:“這才是克敵制勝的高韜戰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