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2/3頁)

一個小時後,天上星根據李政了解的這些情況,做出了正確判斷:陳家鵠沒有得病,下山看病只是個幌子。“救護車把他接下山,又沒有送他去醫院,這說明什麽?”天上星看看李政沉吟道,“他沒有病。”

“嗯。”李政點頭稱是,“我懷疑他是去了黑室了。”

“黑室不在山上?”

“嗯,徐州同志明確告訴我,山上只是一個培訓學員的基地,真正的黑室在另外一個地方,可惜他也不知道在哪裏。”

“他必須知道。”天上星沉默一會兒,斬釘截鐵地說,“陳家鵠下山了,他現在在山上我看用處也不是很大,讓徐州設法混進黑室去。”頓了頓又說,“我以為他早進了黑室,原來還在外面轉。”

“看來黑室真的是不好進。”李政說。

“不好進也要進,他是我們現在唯一可以打探到黑室駐地的同志。”天上星目光炯炯地對李政說,“你盡快再上一趟山,告訴他我們的困難,我們只有依靠他才能找到黑室,讓他務必設法鉆進黑室去。”

當天上星說完這話時,腦門子似乎突然哧地亮了一下,恍然看見老錢在郵局伏案工作的樣子。

其實,就在昨天晚上,天上星才同老錢交流過,希望通過他的崗位和人脈也打探一下黑室的駐地。這會兒,老錢正在打探呢。

老錢在郵局是個新人,但仿佛又是個有來頭的人,一來就高居二樓,坐進了負責受理收發電報的辦公室裏,整天日不曬,雨不淋,悠悠閑閑地喝著茶,看著報,幹著活。稍加觀察,發現局長大人還對他蠻客氣的。有一次兩人在小酒館裏喝酒,被樓下張阿姨瞅見,張阿姨是張快嘴,第二天郵局上下都在悄悄議論這回事。這更讓局裏的同仁驚異,把他想得很是復雜,暗暗地把他當成了一個有什麽來路的人,有關系和背景的人。會不會是局長大人的什麽秘密親屬?抑或是某個大官的三親六戚?這兒不是黑室,人們的想象力有限,根本沒有往他的胳肢窩裏去想。如果大家知道他的胳肢窩裏夾著一個“延安”,估計誰都不會挨近他。現在大家都喜歡挨近他,好像挨近他就挨近了局長大人似的。

對一個背景黑糊糊的人,關心他的背景是大家熱衷的事。於是一有空閑,局裏人就在肯地裏打問老錢的過去、外圍、老底。可打問來打問去,準都沒能打問到任何有關他的信息,就連他從哪裏來、家住何處、有無家小,局裏人都全然不知。問老錢,他也不說,總是淡淡一笑。有一次他好像很高興,跟樓下張阿姨說什麽戰亂歲月,國破山河碎,有家即無家,無家即有家,四海就是家。說得雲裏霧裏,高深莫測,更讓張阿姨覺得不可小瞧。跟快嘴張阿姨說什麽,等於是對全局人說什麽。老錢是闖過江湖的,他知道該怎麽來對付這些小龍蝦們的熱情關注,就是:要保持一定的神秘度,又不能趾高氣揚;要給他們一定距離,又要給他們一定的親近感。平時沒事,他喜歡往樓下跑,去跟那些跑外勤、負責送信的人抽煙,插科打諢。有時見他們忙不過來,還幫他們分信,幫他們把自行車推出去,吩咐他們在路上慢點,注意安全,等等。漸漸地,他跟這些跑外勤的人都熟了,大家都覺得他人好,有情義,好親近,可交際。

老錢這是有意為之的,只有跟他們親密上了,稱兄道弟了,有些工作才有施展的空間。老錢想幹什麽?當然是找黑室的地盤。老錢一直在悄悄找尋給黑室送信的人,卻怎麽也找不到,好像黑室的信根本不是從這兒走的。為什麽會出現這種情況?昨天晚上天上星找他聊,對這個問題進行了深入的分析。天上星認為信肯定是從郵局走的,只是可能黑室剛成立不久,往來信件還不多,要他耐心等待機會。

}兌來也巧,機會說來就來。這天午後,老錢辦完手裏的事,照例又逛去樓下幫郵遞員們分發信件。才剛分了幾鰣,他猛然看見惠子寫給陳家鵠的信,便有意套郵遞員的話:“嘿,陳家鵠?這名字我怎麽這麽眼熟?哦,想起來了,上次有人曾上樓來找我問過這個人。”說的就是汪女郎以陳家鵠小妹陳家燕之名來打聽這單位地址的事。

郵遞員是個年輕的小夥子,本地人,二十出多,留著偏分頭,看樣子是讀過幾天書的。他把信放在一邊,向老錢擠擠眼,帶點兒炫耀的口氣說:“那人後來被抓走了你知道嗎?”

“怎麽不知道?親眼看見的。”

“你知道為什麽抓她嗎?”

“據說這是個保密單位,不能隨便問的。”

小夥子擡頭警覺地問他:“你聽誰說的?”

老錢指指樓上:“頭兒說的。”接著又說,“我還聽說這單位裏的人都是很有分量的高級知識分子,還有好多氣質非凡的大美女,你整天給他們送信一定見過不少大美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