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第5/18頁)

這個人就是陳家鵠。

在培訓中心主任左立的眼裏,陳家鵠是令人失望的,而且不是“一點”,是“極度”。這天,陸所長陪海塞斯上山來,海塞斯去上課了,所長被左立帶到了辦公室,左立的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數落陳家鵠的不是。他拉開抽屜,找出兩封信,遞給所長,“你看,又是他的信,才來幾天信就寫了好幾封,而且都是‘密電碼’,還是你去處理吧。”

陸所長接下信,塞在衣袋裏,“我已經讓海塞斯破了他的‘密電碼’,無關秘密,不會有事。”

“但我總覺得他這人有事。”左立搖著頭嘆道。

“什麽事?”陸所長靜靜地望著對方。

左立沉吟道:“怎麽說呢,按說他來得遲,應該比別人刻苦才行,可是……我看他比誰都放松,每天晚上他寢室的燈總是熄得最早,早上別人在晨讀,背資料,他倒好,不是爬山就是跑步,搞得跟個運動員似的。至於上課嘛,幾個教員都反映他極不認真。敢在課堂上給自己老婆寫信的人,還會認真嗎?我看他最認真的事就是打理自己的頭發,時刻都搞得一絲不亂。”

陸所長聽罷默然不語,他想,陳家鵠會不會在耍他:你請我來總不是為了當擺設看吧,我不行怎麽著?我能力不行,思想品質也不行,我不求上進,我跟你搗蛋,你拿我怎麽辦?沒有辦法,只有把他放掉。這是無賴的做法,他會耍無賴嗎?陸所長陷入了謎團。這時候,他才發現自己對陳家鵠真不了解。他不由自主地邁開步子,走出門,往教室那邊走去,很遠就看到海塞斯高大的背影,正在黑板上寫著什麽。

教室裏鴉雀無聲,海塞斯背對著大家,在黑板上飛快地寫著一個復雜的數學演算公式。跟第一次的西裝革履不同,今天他換上了一身休閑便裝,人顯得隨和了很多。如果你眼睛夠尖,仔細看,盯著他後脖頸的左側看,會發現一根長長的頭發,掛在左耳朵上,像個倒鉤似的,沾在脖子上,鉆進了衣領裏。毫無疑問,這是鐘女士的頭發。

寫完公式,海塞斯轉過身來,講道:“大家知道,數學是科學的哲學,密碼技術作為一門應用科學,數學是它的父親。上堂課我講了,在密碼世界裏,真相都是被絕對掩蓋的,隱藏的,你所看到的,聽到的,摸到的,找到的,所有一切的一切,都是假象。用數學的語言來說,很簡單,即一個公式:X≠X。這是密碼研制者的終點,卻是我們破譯者的起點。從起點到終點,從本質上說,只是幾個數學公式而已。但從理論上說,在一部密碼的保密期限內,這幾個數學公式對破譯者而言永遠是個謎。現在我想問大家,這X是什麽?它代表了什麽?”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沒一個人能回答出來。

坐在最後一排的陳家鵠冷不丁說話了,語氣多少顯得有點隨便,“這是對正數無限大的求證,正常情況下,X永遠是變數,不可窮盡。它代表了我們今後的命運——正常情況下,破譯者是無法在一部密碼的保密期限內破譯密碼的。”

海塞斯雙眼一亮,會心而笑,“不過有時候,我們又似乎很容易看見敵人的秘密。”說著海塞斯刷刷幾下,在黑板上畫出一幅以武漢作為戰場的作戰草圖。

海塞斯指著草圖跟大家講解,卻沒有從草圖開始說起,他說到了天上去了,“大家都知道地球圍繞太陽轉動,二者之間具有欺騙性,即變數。譬如古人就有不符合實際的天圓地方論,以及永恒性,即無限。這樣的屬性實在太像一部密碼了。我們在地球上,從太陽東升西落亙古不變的規律,最起碼得出了天體是運動的結論。所以,即使不知道它們如何運動,這樣的發現也足以給人類的生活帶來極大的方便。同樣,通過表象發現秘密,在很多時候,都是破譯密碼的第一步。你們要相信,無論如何,第一步可能不是最困難的,但往往都是最關鍵的。”

海塞斯這才轉過身,再次指著黑板上的草圖道:“這是一幅X城被圍攻的戰場草圖。你們看,城市已經被ABCDEF六支軍隊圍得水泄不通,城裏城外的兵力對比非常懸殊。這樣一座汪洋中的孤島,隨時都有被海水吞沒的危險。所幸的是,洪水也許不會從四面八方同時湧來,如果能夠預先知道這六支敵隊誰最先發動攻擊,集中力量將其擊破,也許就會迎來勝利的轉機。”

海塞斯頓了頓,又接著說:“要知道這個秘密,若能破譯敵軍密碼當然是最好的,但又談何容易?不過,這並非唯一的辦法,比如派出偵察兵深入敵人前哨‘抓舌頭’,或者混入敵軍探聽虛實,甚至到後方去了解敵軍的供給情況等,都可能給你答案。但是,這不是我們能幹的事,我們能幹什麽呢?我們在無法破譯敵軍密電的情況下,能從什麽角度去判斷敵人進攻的先後呢?我想聽聽各位的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