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第3/18頁)

同時,非凡之人也要接受非凡之要求,行非凡之大事。所以,第一次見面,杜先生在給足海塞斯面子之後,回到辦公桌前,正襟危坐,神情嚴肅地開始給海塞斯下達任務:

“尊敬的海塞斯先生,如果您不是陸所長的屬下,您就是我最珍貴的客人,我們中國是禮儀之邦,無禮不成敬,為了表達敬意,什麽樣的禮節我都會盡到,陪您吃喝玩樂,遊山玩水,我都樂意,且保您乘興而來,滿意而歸。但現在您是五號院的棟梁之材,擎天之柱,換言之即是我的戰友,最最重要的戰友。現在保衛武漢的戰役正陷入白熱化,真人面前不說假話,我們快守不住了。武漢是我們的戰略要地,那裏有漢陽兵器廠等一大批軍工廠,我們必須給他們創造一個轉移和撤退的時間。

如果撤退不下來,大批軍工廠成了敵人的戰利品,今後我們持久的抗日戰爭就無從談起。所以,委員長已經下了死命令:必須再堅守兩個月,六十天。”

海塞斯同樣面色嚴肅地望著杜先生,等待著他下面的話。

杜先生接著說道:“我剛從前線回來,形勢非常嚴峻啊,敵人已經糾集了九個師團、三個特種旅和航空兵,共計重兵二十五萬,從長江兩岸和大別山北麓,向武漢包抄而來。我方雖已調動一百三十個師,近一百萬兵力準備死守武漢。但是戰線太長,敵人神出鬼沒,防禦遭到極大的挫折。現在,馬當、湖口兩要塞在敵人海陸聯合進攻下已經失守,武漢已處在六路敵軍的包圍中,勢若累卵,危在旦夕。能不能堅守兩個月,就看您能不能告訴我,這六路敵軍誰可能最先向武漢發起攻擊。我們只有明確知道了敵人的進攻步驟,知道了誰先誰後,才能集中兵力,以多敵寡,進行嚴防死守,才可能拖住敵人。告訴我,您行嗎?”

“給我時間,我相信可以的。”

“我只能給你三天時間。”

“三天?”海塞斯笑了,“將軍閣下,您不是在開玩笑吧?”

“我不愛開玩笑。”杜先生異常嚴肅,伸出兩個手指,“兩天,我最多再給你加兩天。”

“也不行,兩周差不多。”

“不,我們已經沒有退路了,所以,你也沒有退路。”杜先生目光炯炯,死死看著對方,堅定地說,“你必須行,不行也得行,因為拜托你的不是我,而是站在我身後的泣血流淚以望蒼天的四萬萬中國同胞!”

海塞斯想,好吧,既然你已經不給我退路,那麽爭辯也沒用,就答應吧。答應了,他又馬上想,這些人真愚蠢,做的夢都戴著傻瓜帽。他嘴上答應只是權宜之計,因為他沒工夫跟這群蠢豬啰唆。

當然,他也很清楚,如果運氣好,他不是完全沒有可能完成任務的。所謂運氣,有些是上天給的,是遇到的,有些是自己去找來的。這麽短的時間,遇是不行了,遇是要時間的。守株待兔就是遇,碰上了就是運氣。但現在沒有時間了,他只有去找。

去哪裏找?

報庫,那裏堆積著數以萬計的日軍電報,有的是從長沙帶來的,有的是最近抄到的。回到五號院,他吩咐助手閻小夏去報庫調來進攻武漢的日軍各部最近一個月的電報流量情況,要求他制成一個敵軍電報流量進程表,自己則去分析科調走了他們的分析日志。

破譯處下面設有四科一室,分別是:破譯科、分析科、計算科、資料科、報庫(室)。中心當然是破譯科,其他都是圍著它轉的。分析科就是馮警長的義妹馬姑娘生前的供職之地,現在這裏只剩下了她留在日志上的筆跡。日志上共有五個人的筆跡,包括劉科長,還有那個把木桶想象成男人的鐘女士。海塞斯用了兩天兩夜,總算看完了八本厚厚的日志。他看完最後一本日志時已經是第二天夜裏一點多鐘,他覺得自己的運氣不錯,分析日志給他的信息和助手閻小夏給他提供的圍攻武漢之日軍各部最近一個月的電報流量反映的資訊情況基本上是吻合的。經驗告訴他,這樣他可以下個冒險的判斷。所謂冒險,是因為這判斷缺乏技術面的支持,但三天或者五天的期限怎麽可能指望得到技術面的支持?這是沒有退路的進攻,孤注一擲也好,斷臂求生也罷,他別無選擇,也就有了唯一的選擇。他用十五分鐘擬了個情況報告的大綱,給助手留了言,丟在桌上,準備回去好好睡個覺。下樓後,在走廊上遇到了值夜班的鐘女士,兩人客氣地打了個招呼,交臂而過。

突然,海塞斯回過頭來,對鐘女士說:“很抱歉,我發現了你一個秘密。”

鐘女士一臉驚訝和慌亂,眼前的教授是他的領導,她報以微笑,但心裏很是緊張,心想一定是自己哪一天的日志記錯或漏掉了什麽,“對不起處長,你發現了什麽,是不是……日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