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親姐妹 5(第2/3頁)

在她的對面,除了小妹若倫尚且滿臉懵懂外,宋若華和宋若昭均面如死灰。

看來這三姐妹中確有人知情甚深,卻執意隱瞞。那麽,就別怪我裴玄靜不客氣了。

“諸位已經看到了,現在我手裏只是一支普通的筆,雖然能夠操作,卻十分勉強且不趁手。那麽,如果可以根據木盒的構造,定制一支特殊的筆,會不會就好很多了呢?又有哪家店鋪既能滿足這個要求,同時又不會被人發現呢?”

若昭和若倫都開始坐不住了,倉皇失措地望向大姐。宋若華卻依舊坐得筆挺,紋絲不動。

裴玄靜繼續說:“‘飛雲軒’是祖傳的生意。掌櫃的祖父本有一門制筆的好手藝,所以才能在東市盤下鋪子,開店至今。可惜後繼乏人,後兩代掌櫃好吃懶做,嫌制筆這個行當又累又沒賺頭,只隨便找些便宜貨來售賣,再加上店鋪位置又偏,生意便一天不如一天……實在沒法子時,掌櫃的也接些制筆的活計。他的手藝相當一般,要價又高,所以找他制筆的人並不多。但似乎對於三娘子來說,‘飛雲軒’卻是最好的、唯一的選擇。”

裴玄靜凝視木盒,少頃,再度開口:“這個木盒設計的關鍵,便是一橫一豎兩根中空的木棍,當彼此相交時,會形成一個空隙,再以一支特別定制的筆貫通連接。好,假如上述推論是正確的,問題便來了,三娘子定做的筆在哪裏?當我發現木盒時,兩根木棍相交的空隙處——是空的。也許,三娘子還沒來得及定做?或者,‘飛雲軒’為她特制的筆還沒能交到三娘子手中?這兩種可能性都存在。當然,還存在另外一種可能性——‘飛雲軒’特制的筆原先就在木盒上,但在三娘子中毒身亡之後,筆不見了。”

“為什麽會不見了呢?是三娘子或者其他人,將它藏起來了嗎?為什麽要藏起來?”裴玄靜不再觀察三姐妹的反應,而是循著自己的思路,一鼓作氣說下去。進宮之前,她曾經在腦子裏反反復復推演過許多遍,可是一旦從口中說出,她還是體會到了理性所帶來的、足以碾壓一切的巨大力量。“剛才我操作的時候,是用右手的拇指來推動這支筆的。我並沒有刻意這麽做,而是非常自然地采用了這個動作。正是這個動作,又將我的思路領回到宋若茵的死狀上。”

裴玄靜向三姐妹舉起右手,攤開手掌,“在三娘子右手拇指的指腹處,有一處可疑的黑色斑痕。根據我的經驗,這類黑斑往往是毒血凝聚而成的。也就是說,使三娘子中毒的傷口很可能就在她的右手拇指指腹上。雖然傷口很小,幾乎難以察覺,但三娘子全身上下,就只有這個黑斑最值得懷疑。然而,我卻一直無法確定這個結論,因為我實在想象不出,三娘子在什麽情況下會以這種方式中毒……直到我解開木盒與筆的關聯之謎。”

“三姐!”宋若昭忽然痛呼一聲,淚流滿面。

裴玄靜問:“怎麽了?”

宋若昭顫抖著剛想說什麽,卻被宋若華厲聲喝止:“若昭!先聽裴煉師把話說完。”

“大娘子說得對。”裴玄靜道,“我的確還有些話沒說完。”

“煉師請講。”

終於來到最關鍵而可怕的部分了。裴玄靜道:“我方才說了,在三娘子留下的字條中,除了指明‘飛雲軒’之外,還明明白白地寫著老張的姓氏。假如三娘子去‘飛雲軒’是為了定制特殊的筆,那麽,她找老張又出於什麽目的呢?據昨日仵作在‘飛雲軒’的勘察結果,老張應該死於這二日內,所以三娘子亡故時,他還活著。我們已經知道了,老張是個專業煉毒者,而三娘子死於中毒。這兩者之間難道不存在因果嗎?我認為一定有!而因果的核心,就是那支失蹤了的定制筆!”

“恕我愚鈍,請煉師說得更明白些。”此時此刻,宋若華反而變得神采奕奕,緊盯住裴玄靜發問。

裴玄靜從容作答:“我的推斷是:三娘子去‘飛雲軒’制筆,除了要讓它在形式上完全契合木盒的整體構造之外,還有一個目的——給它淬上老張煉制的劇毒。‘飛雲軒’和老張已根據三娘子的要求,完成制作,並且三娘子也已將毒筆取回。案發當夜,三娘子應該就在安裝木盒,並試驗操作那支特殊的毒筆。但不知為何……也許是故意,也許純粹是不小心,三娘子自己中毒身亡了。”

屋裏太靜了,能聽到每個人劇烈的心跳聲。

許久,宋若華發出一聲冷笑,“煉師的這番推論著實精彩,聽得人如墜五裏霧中。然則推論畢竟是推論,煉師分析到現在,所謂若茵處心積慮制造出來、又為其所害的毒筆究竟在哪裏呢?如果找不到實物,那麽煉師的說法是否過於臆測了呢?對於無辜枉死的三妹,是否也算惡意中傷呢?煉師說來說去,故弄玄虛,卻連一件實實在在的證據都拿不出來,也沒有人證,又如何令人信服呢?只怕對聖上也交代不過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