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托比亞斯從福格先生的瘋人院逃跑(第4/7頁)

我走上樓,哭得心都要碎了。我還記得我在那裏一個人哭了好久好久,把自己和別的孩子比,覺得我比他們的情況糟糕太多了。

我想,他們還有同伴,他們還可以有玩耍的時間。但是我有什麽人陪呢?我有什麽可以玩耍的呢?除了自己琢磨著過去,現在,將來會發生的一切,我還能做什麽?

我的童年時光就被這些悲傷的想法占據了,這些本來是更年長一點的人才有的憂慮,但我小時候就有了。

一天天過去了,家中並沒有什麽變化,我很快長大了。但是我家人總是不喜歡我,總是忽視我。除了他們想讓我死,我也沒有什麽別的解釋了。

情況看起來很糟糕——真的非常糟糕。但是我還能怎麽想呢?我想起了那個老仆人對我說的話可真是意味深長——如果我二十一歲前就死了,我姑姑的錢就都是他們的了。

“他們希望我死,”我心想,“他們想讓我死,我會死的——我敢肯定我會死的!但是他們會殺了我——他們已經在這麽做了,他們忽視我,讓我傷心。我能怎麽做呢?我該怎麽辦?”

這些想法占據了我的腦海,我在這個可怕而無聊的瘋人院也經常想起這些往事。我永遠無法忘記過去。我之所以在這裏,是因為我在別處有繼承權,而這權利卻被別人所享有,他們因此正舒服著呢。

這都是過去的事了,我為此受了好久的苦。言歸正傳吧。那之後大概過了一兩年,具體我也記不清了。在那之後,我開始遭遇專門針對我的傷害。我那時候一定是有十歲左右了,一天晚上,我剛上床睡覺沒多久,就發現我的床單是潮濕的——應該說,濕透了。

這麽濕,毫無疑問是有人故意這麽做的。我敢肯定,這麽充滿惡意與仇恨的事情肯定不是疏忽。我從床上下來,把床單拿走,用毯子把自己包裹起來睡到天亮,沒有叫醒任何人。

第二天早上,我問是誰鋪了那條濕床單。

“你是什麽意思,冒失鬼?”我母親說。

“只有邪惡的壞人才會把濕透了的床單鋪在床上。這不可能是疏忽大意,絕對是有人故意這麽做的,我敢肯定。”

“你這麽說簡直是找打,”我母親說,“床單不是濕的。我們家裏不會鋪濕床單。”

“床單就是濕的。”

這個回答讓她把手重重地捶在我的肩上,我幾乎跪倒在地,因為母親用力太猛了。

“好啊,”我母親說,“你再敢說一句我就打死你。”

她一邊說,一邊把我打倒在地,我的頭猛地撞在了桌上,昏了過去。

我不知道自己昏了多久。當我醒來,第一眼看到的是我被送進了閣樓,被扔在一張什麽都沒鋪的小床上。我環顧四周,這裏一件讓人感覺舒服的東西都沒有,我看了看自己的衣服,上面還有血跡,無疑是我自己的血。

我身上很疼,我把手放在頭上,感覺更疼了——我的頭上綁著繃帶。

這時門開了,那個老仆人走了進來。

“哦,瑪麗小姐,”她說,“你醒過來了?我真擔心你是被殺了。你一定摔得不輕。”

“摔?”我說,“是誰說我摔倒了?”

“他們跟我說的。”

“我是被打倒的。”

“打倒?瑪麗小姐,是誰打了你?你做了什麽,讓他們這樣嚴厲地懲罰你?是誰幹的?”

“我跟我媽說了濕床單的事。”

“啊,你沒被殺死真是萬幸!如果你在那上面睡覺,那你的命就一文不值了。你會感冒,會死於感染。我敢肯定。如果有人想殺人於無形,只要把人放在濕床單上。”

“我是這麽想的,所以就把床單拿走了。”

“你做的很對,做的很好。”

“你聽到他們說了什麽?”我問她。

“哦!我只去了你的臥室,一眼就看出來那床單有多濕,有多危險。當我看到你媽媽,準備把這件事告訴她,她讓我閉嘴,下樓把你帶走,因為你一抽筋不小心摔下去了,她沒法忍受看到你躺在那裏。”

“她什麽都沒有為我做?”

“哦,沒有。據我所知沒有,因為你躺在那裏流血。我把你抱起來,帶到了這裏。”

“那之後她就沒有問過我?”

“一次也沒問過。”

“那她也不知道我醒過來沒有?”

“她還不知道。”

“好吧,”我說,“我認為他們不在乎我,一點也不在乎我,但是總有一天他們會改變的。”

“不,小姐,他們認為,或者是假裝認為是你傷害了他們。但這是不可能的,因為你沒有狡猾到讓你姑姑把一切都留給你。他們認為是你剝奪了他們的繼承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