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偷骨灰的人(第2/3頁)

李觀瀾知道他的心意,不容他平靜情緒,快步走過去,俯身拾起掉落在地上的骨灰盒,把蓋子掀開,從摔裂的邊角處抽出一個折疊的硫酸紙小包,展開小包,裏面是幾頁薄如蟬翼的白紙,上面寫有密密麻麻的黑色小字。

李觀瀾向張五福抖一抖手中的幾張紙,說:“想不到吧,範強生在生前把一份賬外賬藏在骨灰盒的夾層裏,你和這份置你於死地的證據只有一伸手的距離。”

張五福在一瞬間感覺頭部好像被重物狠狠地擊打了一下,腦海裏嗡的一聲,失去了思考能力,半晌才反應過來。原來自己曾把這份證據握在手裏,卻沒能把握住機會把它銷毀。後悔和絕望像潮水一般把他淹沒,他的喉嚨裏發出窮途末路的哀鳴,淚水、鼻涕和口水淌了滿臉。

第二天上午,陽光明媚,微風習習,是入冬以來難得的好天氣。張五福在刑警隊的審訊室裏老老實實地在他的刑拘令上簽了名字,又按下手印,哀求說:“李支隊,我的認罪態度這麽好,能不能保住一條命?我真的不想死啊。”

李觀瀾面無表情地說:“這是法院的事,我們說了也是白說。”

張五福聲音顫抖地說:“那範強生得了絕症,就算我不殺他,這時候怕是也離死不遠了,法院一定會考慮這點的。”他像是在說給李觀瀾聽,又像是自言自語,給自己吃一顆寬心丸。

李觀瀾說:“是啊,你煞費苦心地去殺一個瀕死的病人,真是何苦呢?”

張五福咬著牙說:“如果範強生不是得了絕症,就不敢把真相說出來,否則他也要承擔法律責任。就因為他只剩下兩三個月的壽命,他才無所顧忌,想把我們之間的這個大秘密公諸於世,我只有殺死他,除此之外,沒有其他辦法可以保全我自己。”

李觀瀾說:“可是你卻沒有想到他會留下一份賬外賬?”

張五福說:“怎麽沒想到,我曾試著找了很久,也曾經對範強生旁敲側擊,都沒有收獲。七年前松江大學興建全國綜合大學中規模最大的圖書館,耗資過億,我那時是基建處長,範強生是會計,我們兩個合作挪用了一筆工程款,由於數額太大,一旦事情敗露,我們兩個不僅前程不保,而且都逃不過牢獄之災。好在這件事只有我們兩個知道,互相牽制,也不擔心敗露。不過我猜到範強生留了一手,會在關鍵時候拿出來保住他自己。”

李觀瀾說:“範強生在得知自己患癌症的消息以後,是否曾流露出要檢舉你的意思?”

張五福說:“有過。這個既貪婪又膽小的窩囊廢,撈到一筆錢後給他的老情人買了塊墓地,心裏卻總是感到愧疚和害怕,幾次想到紀檢部門自首,我花費了很大力氣才勸服他。後來他得了絕症,終於下定決心去坦白,我知道他走到生命盡頭,已經無所顧忌,再怎樣勸說他也無濟於事,終於動了殺機。”

李觀瀾說:“你的犯罪智商很高,第一次殺人能夠做到像你這樣策劃周密、從容不迫、不留痕跡的,算是‘鳳毛麟角’了。”

張五福嘆口氣說:“可惜我再怎麽策劃,還是被你們識破了。”

李觀瀾說:“你在開始已經迷惑到了我們。你殺死範強生的手段很高明,幾乎沒留下任何痕跡,然後在他頭部偽裝出重物打擊的傷痕,我們的法醫在第一次給他做屍檢時,適逢遭遇到一個重大變故,心神不定,竟然被你欺騙過去。不過她在變故過去以後,仔細回憶屍體上的細節,產生懷疑,進行二次屍檢,終於發現了其中的奧秘。你雖然在作案前把每一個細節都籌劃得非常周到,但是恐怕想不到,人在生前受到打擊造成骨折和死後出現的骨折,傷口是不一樣的。而給人注射琥珀酰膽堿致死,也並不是完全檢驗不出來。”

張五福聽到“琥珀酰膽堿”這五個字,渾身一震,顫聲說:“連這個你們都知道了?”

李觀瀾微微笑著說:“用琥珀酰膽堿殺人,雖然同類的案例極少,但你絕不是第一個。這是用於執行死刑的注射藥物,可以在短時間內使人肌肉興奮、呼吸急促,最後因興奮過度而導致器官衰竭,直至停止呼吸死亡。用琥珀酰膽堿殺人極難查出死因,可以瞞過絕大多數人,但是遇到機敏、細膩而經驗豐富的法醫,絕不是沒有痕跡可尋。否則這種市場上並不難購買到的藥物,就會成為恐怖的殺人利器。”

張五福神色黯然,一言不發。也許他在懊悔自己的自作聰明,也許在思考以後是否有“改進”和“提高”的余地——當然,他不可能再有機會了。

李觀瀾繼續說:“你和範強生是大學同學,畢業後又同在松江大學工作,彼此非常了解,你對範強生的情史也了如指掌。但你們的個性並不相投,而在聯手作案後為了避嫌,來往很少,所以即使家人也不知道你們掌握著對方的秘密。你在作案的當天晚上把範強生約出來,在車裏把他殺死,然後根據媒體關於公園系列搶劫殺人的報道,偽裝出相似的現場,又把屍體沉到河裏去。第二天一早,你終究放心不下,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到公園裏晨跑,以觀察範強生的屍體情況,然後又主動報警。這種賊喊捉賊的案子,屢見不鮮,不過我們在偵破初始完全沒有懷疑到你,實在是由於敵人太狡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