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米•艾略特•鄧恩 事發之後八日(第4/5頁)

我絕不容許這樣的事情成真。

幾小時後,我正在一片漆黑中浮想聯翩,耳邊卻傳來了一陣溫柔的敲門聲,那是傑夫在敲門。我左思右想一陣還是開了門,準備為先前的無禮道個歉。傑夫正一邊揪自己的胡子一邊瞪著我的門墊,隨後擡起了一雙琥珀色的眼睛。

“多蘿西說你正在找工作。”他說道。

“沒錯,差不多吧,我確實在找活兒幹。”

“今天晚上我倒是有份活兒,給你五十塊。”

艾米•艾略特•鄧恩才不會為了五十美金勞動大駕離開木屋呢,但莉迪亞(要不然是南希)需要工作,我只能答應下來。

“只要幾個小時,給五十塊。”他聳了聳肩膀,“對我來說沒什麽要緊,所以想著給你個活兒幹。”

“什麽活兒?”

“抓魚。”

我原本認定傑夫這家夥會開一輛皮卡,但他居然領著我到了一輛閃亮的福特兩廂車前。這款車型看上去就讓人心碎,壯志淩雲但囊中羞澀的大學畢業生們會買上一輛這樣的車,成年男子實在不該開這款車。我身穿一條背心裙,在裙下按傑夫的吩咐穿了一套泳衣。(“別穿比基尼,穿你那套泳衣,能讓你自如地遊泳的那一套”,傑夫吩咐道。我還從未在泳池邊發現過傑夫的身影,但他居然對我的泳衣一清二楚,這既讓我感覺有些飄飄然,又有幾分心驚。)

我們駕車越過樹木叢生的山巒,傑夫沒有關上車窗,路上的塵土撲上了我的一頭短發,眼前的一幕仿佛是某個鄉村音樂視頻中的鏡頭:身穿背帶裙的女孩將身子探出車窗外,在一個紅色之州捕捉著夏夜的微風。我放眼能夠看見星星,傑夫一路上斷斷續續地哼著歌。

在一家高懸湖面的餐廳附近,傑夫停下了車。這家賣燒烤的餐飲店還挺有名,因為該店出售巨大的紀念酒杯,而且店裏的酒有些難聽的名字,比如“鱷魚之汁”、“大口雷霆”之類,我對這事一清二楚,因為湖岸邊到處浮沉著人們扔掉的紀念酒杯,一個個花裏胡哨的酒杯上破了一道道口子,上面印著該店的標志——“鯰魚卡爾店”。“鯰魚卡爾店”有一塊高懸在水上的平台,食客們可以從機器裏取上滿滿一把貓糧給鯰魚喂食,他們腳下的水中可有上百條大鯰魚張著嘴巴等著吃呢。

“我們究竟要幹什麽,傑夫?”

“你來網魚,我來宰魚。”他邁步下了車,我跟著他到了後廂,裏面裝滿了冷卻箱,“我們把魚放在冰上,再賣出去。”

“你說‘再賣出去’,可誰會買偷來的魚?”

傑夫的臉上露出了一抹微笑,仿佛一只慵懶的貓,“我有各色各樣的主顧。”

我頓時回過了神,傑夫跟“灰熊亞當斯”之類彈著吉他、愛好和平的人壓根兒不沾邊,他就是個小偷小摸的鄉巴佬,還打心眼裏巴不得自己略有幾分深度。

他取出一具兜網、一盒貓糧和一只臟兮兮的塑料桶。

我本人絲毫不想牽扯進這種偷雞摸狗的勾當,但眼下我扮演的那個角色卻對此很有幾分興趣。天下有幾個女人能在盜魚賣魚的團夥裏插上一腳?眼下我所扮演的角色頗有幾分膽色,自從離開人世以後,我就又變得膽氣十足了。曾經讓我嫌惡懼怕的一切和曾經束縛我的枷鎖都已離我而去,眼下我所扮演的角色幾乎什麽都敢幹,一個無蹤無影的“幽靈”就是這麽自由。

傑夫與我下山走到“鯰魚卡爾店”的露天平台下,又邁步爬上了碼頭,這時一艘名叫“吉米•巴菲特”號的汽船嘟嘟響著從旁駛過,引得水波在碼頭周圍蕩漾起來。

傑夫把兜網遞給了我,“我們行動要快,你趕緊跳下水兜住魚,然後把網拿上來給我,不過到時候網會很沉,魚還會在網裏扭來扭去,你要當心些,千萬別叫出聲,出什麽岔子。”

“我不會叫出聲,但我可不想下水,我在平台上就能撈到魚。”

“那你至少要脫下裙子吧,不然會把裙子弄濕得一塌糊塗。”

“沒事兒。”

傑夫看上去惱火了片刻,他是老板,我是小工,可目前為止我還不肯聽他的話,不過隨後他便稍稍轉過身三兩下脫掉了上衣,又把貓糧遞給我,卻一直不肯轉過正臉來,仿佛正在害羞。我拿著貓糧盒子到了水邊,頃刻間成百條鮮魚拱著閃亮的背脊湧了過來,一條條魚尾巴瘋狂地劈波斬浪,一張張魚嘴湊到了我的腳下,魚兒亂哄哄地扭作一處吞著貓糧,隨後又像訓練有素的寵物一樣擡起面頰向我討食。

我拿著網朝魚群中央一舀,接著一屁股坐到碼頭上,以便借力把網拉上來。我猛地擡起兜網,網裏滿滿當當裝著好幾條滑溜溜有胡須的鯰魚,正在拼命掙紮著奔回水中,一張張魚嘴在網格間開開合合,害得漁網不停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