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克•鄧恩 事發之後五日(第2/6頁)

我突然醒了過來,心知回家的時候到了。我必須見見那個地方——見見那個犯罪現場,我必須面對此事。

在這樣的酷熱天氣裏,屋外連一個人也沒有,我們的小區跟艾米失蹤那天一樣空蕩蕩而孤零零。我擡腳進了自家的大門,強令自己吸了一口氣。這所房子新得要命,卻有種鬼屋的感覺,說起來一點兒道理也沒有,而且這間鬼屋還不是維多利亞時代小說裏的那種浪漫風致,而是有股陰氣森森的感覺,讓人心裏一團糟。房子是三年前才建成的,警方的實驗室人員已經把這裏查了個遍,處處變得又黏又臟。我在沙發上坐了下來,沙發聞上去像個有血有肉的人,帶著一股陌生人的氣味——一股辛辣的須後水味道。天氣悶熱得很,但我還是打開窗戶換了換新鮮空氣。這時布利克一溜小跑下了樓,我一把抱起它摸了摸,貓咪嗚嗚地撒著嬌。有人給布利克盛了滿滿一碗貓食,一定是某個警察,在把我家拆個稀爛以後,警方畢竟還做出了一些友好的姿態。我小心翼翼地將布利克放在最下面一級台階上,然後上樓進了臥室,解開襯衫躺到床上,把臉埋進了枕頭——在我們結婚五周年紀念日的早晨,我也曾經定定地瞪著這個深藍色的枕套,那一天正是案發當日。

這時我的手機響了起來,來電人是瑪戈,我接起了電話。

“電視台要播出一期埃倫•阿博特主持的午間節目,話題是艾米和你。我……嗯,情形看上去不太妙,你要我過來嗎?”

“不,我可以自己一個人看節目,謝謝。”

我們都沒有掛電話,只等著對方開口道歉。

“好吧,看完再談。”瑪戈說。

“埃倫•阿博特新聞秀”是一款有線電視節目,專門聚焦失蹤或被殺的女人,主持人是永遠懷著一腔怒火的埃倫•阿博特,此人過去曾經擔任過公訴人,大力主張受害人的權利。節目一開場,塗脂抹粉的埃倫就睜大眼睛瞪著攝像機說道:“今天要播報一則讓人震驚的事件,‘小魔女艾米’系列圖書的原型人物——一位美麗的年輕女子現在下落不明,家中被翻了個底朝天。該女子的丈夫是一位失業的撰稿人,名叫蘭斯•尼古拉斯•鄧恩,眼下他擁有一間酒吧,而購買酒吧的資金則來自他的妻子。你想他會擔心成什麽樣呢?請看這些照片,照片都是在他的太太艾米•艾略特•鄧恩於7月5日失蹤後拍攝的,那天也正好是他們兩人結婚五周年的紀念日。”

這時鏡頭切換到我在新聞發布會上那張蠢兮兮的笑容,接下來換了一張照片,上面是我一邊從車裏鉆出來一邊揮手微笑,那架勢恰似一位選美皇後(當時我正在揮手回應瑪麗貝思,而我微笑是因為我這個人在揮手的時候總會微笑)。

接著屏幕上又出現了一張手機照片,那是我和肖娜•凱莉,那位烤墨西哥玉米派的大廚。我們兩個人臉貼著臉,笑容顯得無比燦爛。這張照片消失後,肖娜真人出鏡了,一身小麥色的肌膚,五官分明,帶著一臉沉痛的表情。埃倫把她介紹給了電視機前的觀眾,我全身緊跟著冒出了一層細汗。

埃倫:“這麽說來,蘭斯•尼古拉斯•鄧恩這個人……你能為我們講講他的行為舉止嗎,肖娜?你遇見他的時候,所有人都在尋找他失蹤的太太,蘭斯•尼古拉斯•鄧恩……他又怎麽樣呢?”

肖娜:“他十分鎮定,十分友好。”

埃倫:“對不起,請原諒我,他十分鎮定且友好?他的妻子正不知所蹤呢,肖娜,什麽樣的男人才能在這種關頭顯得鎮定且友好?”

就在這時,屏幕上再次出現了我和肖娜那張奇怪的合影,不知道為什麽,我們兩個人看上去又更加歡快了幾分。

肖娜:“其實吧,他有點兒輕浮……”

“你原本應該對她好一點兒,尼克,你真該把那該死的派吃下肚去。”我暗自心想。

埃倫:“有點兒輕浮?他的妻子下落不明,而蘭斯•鄧恩卻……嗯,對不起,肖娜,不過這張照片實在是……沒辦法,我找不出比‘惡心’更恰當的詞語了,一個清白無辜的人看上去怎麽會是這副樣子……”

在該節目余下的時間裏,埃倫•阿博特苦苦揪著我缺乏不在場證明這一點不放,那位專事煽動仇恨情緒的女主持人說道:“為什麽蘭斯•尼古拉斯•鄧恩到當天中午才有不在場證明呢?當天早上他又在哪裏?”她慢吞吞地拖著那副得克薩斯警長口音,節目來賓則一致認為情形看上去頗有蹊蹺。

我給瑪戈打了個電話,她說:“嗯,這幾天他們都沒有找到你的頭上,你差不多撐了快一個星期。”於是我們一起破口大罵了一會兒,“該死的肖娜,瘋狂的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