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克•鄧恩 事發之後一日(第2/6頁)

如果我們所有人都在演戲,那世上就再無靈魂伴侶一說,因為我們並沒有真正的靈魂。

一切似乎都不要緊,因為我不是個真正有血有肉的人,其他人也不是。事情竟然已經到了這一步。

為了再次體驗有血有肉的感覺,我願赴湯蹈火。

吉爾平打開了一間屋子的門,正是昨天晚上他們盤問我的那間屋子,桌子正中擺著艾米的銀色禮品盒。

我站在原地緊盯著桌子正中的盒子。在這間屋子裏,銀色禮品盒突然透出了幾分不祥的意味,一陣恐慌湧上我的心頭,為什麽之前我沒有發現它呢?我早該發現它才對。

吉爾平說:“來吧,我們想讓你看看這個盒子。”

我小心翼翼地打開禮品盒,仿佛裏面裝著一顆頭顱。盒子裏只有一個藍色信封,上面寫著“第一條提示”。

吉爾平傻笑道:“想想我們有多摸不著頭腦吧,眼下是個失蹤案,結果我們在這裏發現了一個標有‘第一條提示’的信封。”

“這是我妻子為一個尋寶遊戲……”

“對,為你們的結婚紀念日準備的嘛,你的嶽父提到了。”

我打開信封,抽出一張折疊起來的天藍色厚紙,那是艾米慣用的信箋。一口酸水鬼鬼祟祟地湧上了我的喉嚨,因為這些尋寶遊戲終歸都化成了一個問題:艾米是誰?(我的妻子在想些什麽?在過去的一年中,她有哪些重要的經歷?哪些是她覺得最幸福的時刻?艾米,艾米,艾米,讓我們好好地琢磨艾米。)

我緊咬牙關讀著第一條提示。鑒於我們的婚姻在上一年裏的磕磕絆絆,眼下這道坎兒定會抹黑我的形象,那可不是什麽妙事——迄今為止,我的形象看上去已經很是面目猙獰了。

我想象自己是你的學生
遇上了一位英俊睿智的先生
我的眼界隨之大開(更不用提我的兩條腿)
如果我是你的學生,那還用得著什麽鮮花助興
也許只需在你的辦公時間即興約個一回
好啦,要去那裏就趕緊趁早
也許這次我會在你面前露上一兩招

這真是另一重輪回中的日程表。如果一切按照我妻子的計劃運轉的話,昨天我就會讀到這首詩,而她會一直在我身旁徘徊,懷著滿腔熱切的期望凝視著我:請一定要破解這條提示,請一定要讀懂我的心。

最後她會忍不住說:“怎麽樣?”而我會說: “……”

“噢,我還真讀懂了這條提示!她一定指的是我在專科學校的辦公室,畢竟我是那裏的一名兼職教授。哈!我的意思是,一定是那裏,對吧?”我眯起眼睛又讀了一遍,“今年她手下留情,沒有出難題為難我。”

“你要我開車送你過去嗎?”吉爾平問。

“不,我有瑪戈的車。”

“那我和你一起去。”

“你覺得這很重要嗎?”

“嗯,這顯示了她在失蹤前一兩天的行蹤,因此不能說不重要。”他望著信箋,“這種遊戲真是十分貼心,你知道吧?一場尋寶遊戲,真像電影裏的情節。我和我太太只會給對方送一張卡,也許再吃點兒什麽,聽上去你們這一對過得很不錯,繼續留住這份浪漫吧。”

吉爾平說完低頭望著腳上的鞋,臉上泛起了幾分羞澀,帶著叮當作響的鑰匙離開了。

當初專科學校出手闊綽,撥給我的辦公室大得能容下一張桌子、兩把椅子和幾排架子。我和吉爾平從一幫上暑期班的學生中間穿過,那些學生要麽年輕得令人難以置信(他們百無聊賴卻又忙忙碌碌,手指忙著發短信或調音樂),要麽就年紀較大但卻專心致志,我猜這群人一定是被商城解雇的員工,正回學校重塑職業生涯呢。

“你教什麽?”吉爾平問。

“新聞,雜志新聞。”我回答道。這時一個邊走邊發短信的女孩顯然心不在焉,幾乎一頭撞在我身上。她頭也沒擡地閃到了一旁,不禁讓我的心中冒上了一股怒火。

“我還以為你退出新聞業了呢。”吉爾平說。

“成不了氣候的人去教書……”我笑了。

我打開自己的辦公室,一腳邁進了灰塵翻飛的空氣中。暑假我並沒有上班,因此已經有幾個星期沒有到過這間辦公室了,我的辦公桌上擺著另一個信封,上面寫著——“提示二”。

“你的鑰匙一直系在鑰匙鏈上嗎?”吉爾平問。

“是啊。”

“這麽說來,艾米拿了你的鑰匙進了門?”

我撕開了信封。

“我家裏還有一把備用鑰匙。”艾米給每件東西都留了備份,誰讓我經常把鑰匙、信用卡和手機亂放呢,但我不想告訴吉爾平,免得又被當成“家裏的小祖宗”嘲笑一番,“你為什麽這麽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