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第4/6頁)

第二天,由兩個希臘人、一個美國人到海邊去發求救信號。而我的三個中國朋友則去樹林裏采摘果子。阿萊西婭和那個叫諾曼的美國醫生一直照料著那個發燒的老人。終於,到了下午的時候,老人不再呻吟了,因為他停止了呼吸——說實話,我能感受到每個人都松了口氣——誰都知道,在這種情況下,死亡對他來說是最人道的禮物。

但有一個人除外,就是那個土耳其人。他在老人的屍體被擡出山洞後,突然發瘋般地嘶吼了一聲,然後從地上爬起來,沖到山洞外——之後就沒有回來。傍晚,那兩個希臘人和美國人從海邊回來的時候,在山洞旁發現了他的屍體。他用隨身攜帶的一把土耳其彎刀自殺了。

沒有人問他自殺的原因。因為那些原因都存在於我們心中——饑餓、疾病、絕望、痛苦——任何一樣都能讓一個人陷於崩潰,何況是幾種加在一起呢?

說句實話,我當時還真有些羨慕那個老人和土耳其人——不管怎麽說,他們總算是解脫了。而我還在噩夢般的劣境中苦苦煎熬。別的不說,我已經餓得兩眼昏花了,我甚至把那種水果的果肉都吞了下去,但那種感覺就像是在咽被榨幹了水的甘蔗,我被那東西噎得差點兒回不過氣來。

晚上,一個德國人從火堆邊上站起來,走到洞外去。大概半個小時後,他竟然提著兩塊血淋淋的肉回來。洞內的人訝異而駭然地望著他。他解釋道:“我在洞外發現了一種大蜥蜴,我將它打死,再把肉割了回來。”

“大蜥蜴?”諾曼醫生皺起眉問,“我們以前怎麽沒發現過?”

“可能是夜間才出來活動的蜥蜴。”德國人說。

一個希臘婦女顫抖著指著那兩塊肉說:“蜥蜴的肉……是這種……顏色的嗎?”

德國人說:“我用刀把它的皮剝下來,裏面的肉就是這種顏色。”

希臘婦人捂住嘴,跑到洞口,狂嘔起來。但她肚子裏什麽都沒有,吐出來的也只有胃裏的酸水。

德國人沒有理睬她。他用一把長匕首將肉串起來,伸到火堆裏燒烤。不一會兒,肉香便彌漫到洞穴的每一個角落。這種久違的香味仿佛把洞穴裏的一些人變成了狼,他們睜著貪婪而饑渴的綠眼睛,大腦在那一刻只剩下動物原始的本能。

德國人察覺到了這一點,他把烤好的肉用刀割成若幹小塊,說道:“要吃的人到這裏來拿。”然後,他抓起一塊肉,用牙齒撕咬、再大口咀嚼,像一只捕獲了獵物的猛獸般大快朵頤。

一個希臘人最先忍不住了,他走到火堆旁,抓起一大塊肉,像德國人一樣野蠻地吃起來。接著,兩個美國人和一個比利時人也走了過去,抓起肉塞到嘴裏。

賴文輝和方忠吞咽了幾下口水,也走過去抓了幾塊肉過來,遞了一塊給我,又分別遞了一塊給謝瑜和阿萊西婭。但阿萊西婭擺著手,說什麽也不要。她捂著嘴跑到了洞口。

我看著手中那塊油滋滋的、被烤至焦黃發黑的肉,突然覺得這是什麽已經不重要了。只要它能讓我擺脫饑餓的折磨,就算是毒藥我也不在乎。我不再猶豫,一口咬了下去。

那種肉的滋味,我現在不願意去回想。我只知道我在半分鐘內便把一大塊肉一點兒不剩地吞進了肚裏——而最終的結果是,山洞裏除了阿萊西婭和那個希臘婦人沒有吃這種蜥蜴肉之外,所有的人都吃了。

吃了東西之後,山洞裏一掃以往的沉悶氣氛,大家都因為補充了食物而恢復了一些體力和生氣,開始互相攀談起來——洞穴裏像是開了一個國際茶話會。而英語在這時發揮了國際通用語的魅力,大家都是使用英語交談。

我覺得這些人比我起初想象的要樂觀多了。因為我聽到一個英國人說:“如果我們能在夜晚捕獲到這種大蜥蜴,吃它們的肉;又可以用果汁當作淡水——那我們就可以撐上很長一段時間,足以等待救援的到來。”

大家的信心都增加了。比利時人也說:“我們有了食物和淡水,起碼生命就有了保障。只要大家活著,就總能想到辦法離開這裏。”

諾曼醫生提醒道:“別忘了,還有一樣是我們無法戰勝的——疾病。要是在這荒島上生了病的話,可是沒有任何方法來進行醫治的。”

“那我們就盡量不要生病。”另一個美國人說,“不過,最好的方法還是快點兒讓外界知道我們在這兒——我可不想在這鬼地方呆太久。”

山洞裏的人都你一言我一語地發表著自己的見解。我聽他們說了很久,發現他們都忽略了一個重要的問題。我咳了兩聲,說道:“各位,如果我們想要在這個島上多堅持一段時間的話,就要滿足兩個基本條件——這是人活下去的必須因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