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第3/6頁)

但令我意外的是,我居然又再次睜開眼睛、醒了過來——而且周圍的場景全變了,換成了一個山洞。當時那種不可思議的感受帶給我一種奇妙的幻想,我嘗試著再次閉上眼睛,期待又一次睜開的時候,我已經躺在了自己家中溫暖的小床上——但事實是,這回睜開眼看到的是一張陌生的外國女人的臉。

這個從上往下俯視著我的女人看起來三十多歲,有著典型的西班牙人特征,她用西班牙語跟我說著一些話。我晃了晃腦袋,表示聽不懂她在說什麽。她便換成英語跟我說了一遍,這回我聽懂了。她是在問:“你終於醒過來了,感覺好些了嗎?”

我點了點頭,也用英語問道:“這是什麽地方?”

西班牙女人無奈地聳了聳肩膀:“你記得你乘坐的那艘船發生了海難嗎?我們都是那艘船上的遊客,被海浪沖到了這個荒島上——你在海灘上昏迷了,我們發現了你,把你擡到這個山洞中來,堅持喂你一些水,你才醒過來。”

我聽到她說“我們”,便將身體撐起來,這才發現山洞中聚集了近二十個人,什麽國家的人都有,顯然都是從世界各地來這裏旅遊的。讓我感到親切的是,其中還有三個中國人——後來我得知,他們是一個香港旅行團中僅存的三個人。

三個中國同胞見我醒來後,都走過來圍在我的身邊。他們把我從地上扶起來坐好。我們互相通報了姓名。我得知他們三人分別叫做賴文輝、謝瑜和方忠。

方忠說:“你已經在這山洞中昏迷一天多了,如果不是阿萊西婭一直喂些果汁到你嘴裏的話,你怕是挺不過來了。”

我望著身邊的西班牙女人,這才知道她叫阿萊西婭,原來是她在照顧我,才令我活了過來。我感激地對她說了聲:“謝謝。”阿萊西婭對我淡淡地笑了笑。

我坐了一會兒,問道:“我們為什麽全都呆在這個山洞裏?怎麽不到海邊去?說不定能發現過往的船只,讓它帶我們離開這裏。”

賴文輝說:“這個山洞是我們目前尋找到的最適合的棲息地。我們在這裏躲避風雨和毒蛇猛獸的襲擊。在你昏迷的這段時間裏,我們二十幾個幸存者已經約好,每天輪流由三個人出去摘果實回來,再由三個人去海邊燃燒樹枝發求救信號。剩下的人都呆在山洞裏,儲備體力,等待救援。”

“儲備體力?”我當時不明白為什麽要這樣做。

方忠知道我顯然沒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他望著我,嚴肅地說:“蘭成,這個荒島上沒有淡水和食物!唯一能讓我們活下去的,就只有這個東西。”

他從地上抓起一個橙黃色的水果,看起來即像柑橘,又像檸檬。方忠說:“這是一種我們從沒見過的亞熱帶水果,它的皮和肉都不能吃,只有擠出來的果汁能讓我們當淡水喝。但一個這種水果也只能擠出大概二十毫升的水而已!”

他低下頭,沉重地嘆了口氣:“我們這裏有二十多個人,但是……島上的這種野生水果並不多,如果不節省的話,用不了多久就會被摘光的。”

方忠的這番話讓我的心中被壓上一塊沉重的石頭。我望著這種橙黃色的果子,難以相信這樣一種連名字都叫不出來的水果竟然是維系我們生命的唯一資源。

阿萊西婭似乎是個樂觀的人,她說:“不要緊,我們已經摘好幾十個果子儲備在這裏了,節省一點的話,還是能撐一段時間的。”

我嘆息道:“可是……只有淡水,沒有食物的話,那也不行呀。”

“所以才要儲備體力。”謝瑜說,“沒輪到我們出去的時候,我們最好就呆在這裏,少活動,也少說話——盡量多堅持一段時間,撐到有人來救援我們。”

這時,洞穴中傳出一陣低沉的呻吟,我隨聲望去,發現在洞穴另一端還躺著一個昏迷的老人。阿萊西婭聽到他痛苦的呻吟後,走到他的身邊去,問守在老人身邊的一個美國人:“他怎麽樣?”

美國人摸了摸老人的額頭,搖頭道:“起碼有四十度的高燒,情況很不好。”

阿萊西婭說:“得想辦法讓他退燒才行,不然他會死的。”

美國人嘆著氣說:“恐怕我們無能為力。這裏沒有退燒藥,也沒有冰袋——沒有任何能讓他退燒的措施。”

阿萊西婭擔憂地說:“那我們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他病死嗎?”

“只有祈求他自己能挺過這一關了——我們別無他法。”

阿萊西婭沒有再說話,悲哀地望著那老人。靠著洞壁而坐的一個土耳其人也凝望著那個老人,他臉部的肌肉不停的發生著抽搐,臉上一點血色都沒有。

傍晚的時候,三個在海邊負責點火發信號的德國人回來了。誰都沒有問他們結果如何——因為答案已經寫在了他們沮喪的臉上。三個德國人默不做聲地用他們從海邊帶回來的一根點著火的樹枝在山洞中升起一堆火。兩個英國人負責輪流往火裏添一些幹樹枝,使火堆持續燃燒。其他人——包括我在內,便沉沉地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