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失落的北緯30度 第四話 陰源

地底的磁雲使手表機械裝置近乎失靈,隨著眩暈的下墜感逐漸增強,時間的流逝好像也變得格外漫長,眾人頭暈腦脹,又處在封閉空間內,五感喪失了應有的作用,就覺沉降之勢無休無止,猶如掉進了無底之谷,實不知其深幾何。

此前只知道有座古島位於大神農架地下,同陰峪海原始森林的垂直距離大約是兩百米,春秋戰國時留下的祭祀坑深陷在島嶼底部,而像一道巨大石門般的“楚載神獸”之下,可能還有更深的洞窟,直通著陰山地脈,此時不停下墜,感覺這古島似乎陷在了地層板塊交界處,否則不可能有這麽深,也許這就是巫楚壁畫中記載的“大壑”。

司馬灰感到腦骨欲裂,耳底疼痛難當,礦燈下見其余幾人臉上的血管都凸了起來,心裏明白按這種速度掉落下去,還不等摔到底,血液就會開鍋似的沸騰起來,血管壁承受不住壓力而突然破裂,但想說話連嘴都張不開了,上下牙關顫抖不停。可除了氣流嗡鳴之外,卻聽不到任何聲響,也只好將生死置之度外。

這時眾人忽覺身體被重重拋起,五臟六腑都險些從嘴裏甩了出來,銅燈盡數熄滅,周圍一片漆黑,還沒等這口氣緩過來,陰冷的地下水就從四壁同時湧入,水面迅速升高,轉瞬間就沒過了膝蓋,“楚載”好像墜到了水裏,傾斜著沉入深水。

司馬灰等人驚魂未定,眼見情勢危急,連忙爬出上方洞道,一看四周已經不再有磁雲籠罩,但在礦燈照射距離內,盡是洪波翻滾,深邃處漆黑如墨,只聽得旋風四起,森森渺渺,也不知身在何方。

此刻“楚載神獸”不住下沉,外壁也無法容忍停留,司馬灰見石壁上纏著幾段史前古樹的軀幹,其中一段能有五米多長,粗可合抱,就抽出獵刀砍斷與函壁糾纏的樹藤,其余幾人領悟到司馬灰的意圖,也都上前奮力相助,。眨眼的工夫,“楚載”已被濁流徹底淹沒,眾人撿回性命,狼狽不堪地相繼攀上古樹軀幹,個個氣喘籲籲,臉色都和死人一樣難看。

司馬灰讓勝香鄰打亮一根長柄信號燭,照得百米之內亮如白晝。眾人趴在木筏般的枯樹上茫然四顧,就見高處布滿了濃密的黑雲,周圍凡是能看到的所在都是洪波滾滾,霧氣相連,陰霾四合,大如山丘般的“楚載巨獸”,沉到這片無邊無際的深水裏,竟連些蹤跡也沒留下,古樹軀幹中空,被波浪推動不斷向前漂流,旋即遠離了“楚載”墜落沉沒的位置。

司馬灰這才想到,那具深淵裏的“遺骸”,也跟著“楚載”沉到水裏去了,看情形是別指望還能把它撈回來了。

這時候高思揚突然擡手指向後方,低聲招呼司馬灰等人道:“你們看,那邊好像有人!”

眾人聞言轉身回望,借著信號燭刺目的光亮,能看到遠處水面上露出一條手臂,不由得都是一怔,隨著“楚載”墜落到這裏的人,除了自己這幾個人之外,應該還有那土賊老蛇,如今就算浮屍出水也並不奇怪,可水裏伸出來的人手,卻是五指張開一動不動,就這麽直挺挺地伸著隨波逐流,距離浮在水面的枯木軀幹越來越近。

司馬灰等人看那手臂浮浮沉沉已到近處,便舉著信號燭向水裏張望,瞧見水下的情形都是吃驚不小,原來是條兩側長有須鰭的怪魚,似乎是種生活在漆黑環境中的深水大魚,只見其首不見其尾,也難分辨是何種類,將老蛇吞下多半截,僅有一條胳膊和腦袋還在嘴外,看來這土賊早已斃命多時,他也可能是被水怪吞下之前,就已經在霧中死掉了。

司馬灰心知此人身懷異術,沒想到落在這裏葬身魚腹,終究是荒煙衰草了無蹤跡,思之也不免有些心寒,他唯恐信號燭的光亮太強,會引得水族掀翻了木筏,急忙接過來拋到水中,怪魚果然追逐光亮而去,瞬間不見了蹤影。

黑暗中只覺洪波洶湧,那段枯樹軀幹隨著激流起起伏伏,完全無法掌控,眾人關閉了礦燈,只用一盞電石燈照明,腦中昏昏沉沉的一陣陣發懵,事到如今是死是活唯有聽天由命罷了,司馬灰趁著還算清醒,就讓其余幾人各自用繩索將身體綁在木筏上,免得在亂流中被拋到水裏,隨即抱著槍支蜷縮起來抵禦寒冷,他自己也不清楚是不是就此睡著了,反正睜開眼閉上眼都是一片漆黑,腦子裏沒有了任何思維和意識,甚至連個噩夢都沒做,也可能是現實與噩夢已經沒有區別了,不知道經過了多少時間,才漸漸恢復了知覺。

其余幾人也都陸續醒轉,主要是水米未沾牙,餓得前胸貼著後背,又凍得瑟瑟發抖,實在是睡不著了。勝香鄰取出幹糧,分給眾人裹腹。大夥肚子裏有了東西墊底,腦子才清醒起來,說起當前處境,都得覺得情況不容樂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