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蘇聯制造 第七話 為了一個偉大原因作出的偉大犧牲

勝香鄰扯了扯司馬灰的衣服問:“你瞧見什麽了?”

司馬灰道:“太暗了,什麽也看不清,不過我覺得這裏面的東西……好像是活的。”

勝香鄰感到好奇,她上前看了兩眼,也有些莫名其妙的毛骨聳然,黑暗中似乎真有某種可怕生物。這座存放巖心和化石樣本的庫房裏,空氣從不流通,現在雖然將鐵門敞開了許久,但仍會覺得有些呼吸困難,內部帶有觀察窗的保密艙,周圍都裹著鋼板,看起來密不透風,它已在這種環境下存放了十六年之久,其中怎麽可能存在生物?

司馬灰感覺自己剛才看那一眼,險些連魂魄都被從軀殼中扯了出去,心中甚是忐忑,但他仍想去側面找到艙門一探究竟。

勝香鄰道:“你先別逞能,我看這裏的記錄顯示,庫房中的所有巖心標本,都是從煤炭森林及洞道中挖掘所獲,與地底極淵沒什麽關系。”

司馬灰正想說話,卻聽保密艙上邊有些細微聲響,那動靜比野鼠爬行也大不了多少,但庫房中一片死寂,司馬灰又甚是敏銳,立時察覺到有些異樣,他急忙擡頭向上一望,就見有條黑影伏在艙頂。

對方見礦燈光束照來,也迅速返身退開,司馬灰和勝香鄰只看到艙頂有張模糊的人頭,那頭上沒有毛發,雞鼻子、雷公嘴,一只眼大一只眼小,小眼裏透出一點兇光,大的眼睛則目光渾濁,這張怪異的臉孔在礦燈前一晃,轉瞬間就已沒入了黑暗。

司馬灰知道在相物古術中,倆眼一個大一個小很是罕見,屬於“妖眼”,大的白天好使,小的晚上好使,在黑暗中不用燈燭也能保持正常視力,而且這張臉從沒見過。

司馬灰有意要擒活口,便將將步槍背起,縱身攀著鋼板爬上保密艙隨後就追。勝香鄰是世家兒女,也識得舊時技藝,此刻見司馬灰猶如一條無聲無息的倒行壁虎,快捷不遜青猿,不禁驚呼一聲:“倒脫靴!”她擔心司馬灰有失,也跟著攀上艙頂。

司馬灰到上邊借著礦燈光看看左右,卻已不見了那人的蹤影,只有個克鉆六隊使用的探勘作業背包,孤零零地擺在旁邊。這時勝香鄰也已隨後跟了上來,二人都認得那是田克強攜帶的背包,心中暗覺不祥:“田克強早在五十年代中期就潛伏於物探分隊,在煤炭森林的一次事故中,只有他一人幸存,如今又受綠色墳墓派遣,破壞探險隊的行動,暴露身份之後,先是被羅大舌頭扭斷了脖子,又在暗河裏慘遭分屍,如今他的背包再次出現,這說明眾人並未徹底擺脫跟蹤。可剛才伏在艙頂上的那個人貌似活鬼,分明與田克強相去甚遠,這個特務多次死而復生,它會是‘人類’嗎?”

司馬灰感知附近氣息,田克強應該就躲在“探勘作業背包”中,而且確實還活著,奇怪的是那背包裏根本裝不下人。他打個手勢,讓勝香鄰不要冒險靠近,然後深吸一口氣,探臂膀拽出獵刀,想上前揭開背包看個究竟。

誰知司馬灰剛摸到背包,卻從裏面伸出一條沒有人皮的手臂,隨後探出一截身子。這回司馬灰在礦燈下看得清楚,這背包裏確實藏得有“人”,不過這個人不是常規意義上完整的“人”,頂多只有五分之一,腦袋下連著幾樣臟器,只有一條手臂,下半身還拖著一條脊椎。

司馬灰膽氣雖硬,見了這情形也不禁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奇道:“兩頭人?”他幼時在北京東城,曾見到一大群男女老少把街道上堵得水泄不通,他從人縫裏擠進去觀瞧,原來大夥都在圍觀街上一個討飯的乞丐。以前的乞丐流落四方,或是拖帶幼小兒女,或是身體殘疾,將身上的苦楚當街展示,以博路人同情。諸如缺胳膊斷腿,以及身上的濃瘡傷疤,都是他們行討的資本。俗語說:“當過三年花子,給個皇帝都不換”,有些人天生就好逸惡勞,不願從事生產勞動,四體不勤、五谷不分,又沒什麽文化,扁擔橫地上不知道念個一,覺得當乞丐吃閑飯,天為被地做床,最是適宜不過,這類乞丐也不值得人們同情。但也有許多人則真是殘疾貧苦,生計無著,只好上街行討。而這次的乞丐卻是個少年,他當街袒露胸腹,胸腹前生有一個小孩的頭顱,手足眼耳鼻口無不具備,但一直閉著眼皮,只是把眼皮撥開來看,裏面卻沒有眼珠子,嘴裏也沒有呼吸,手足軟而無骨,有乳頭沒肚臍,臀部向前生長,誰看了誰都覺得奇異。那少年自述是山區來的,與其兄連身雙生,誰要是給點錢,他就解開衣服讓人看看懷中的畸形兄長。他走街串巷,常年以此為生,被政府收容了好幾回,都受不住管又出逃在外,打算討點錢等看了天安門之後再去見識大上海。路上的好心人多,見其可憐,紛紛解囊相助,還有人問那少年:“你懷中那人怎麽是你兄長?”那少年說:“先出娘胎的自然為兄,幾年前他還能說話,這些年隨你怎麽呼喚它也沒反映了。”司馬灰看得觸目驚心,既覺得同情又感到古怪,跟著瞧了大半天,直到有公安局的人將這少年帶走他才回家。後來又從太爺口中得知:“這並不是奇事,而是奇形,可見天生為人,亦偶有變幻不測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