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塔王第二話雲幻霧化

話說自古兩軍交鋒,向來是兵不厭詐,太平軍中的「掘子營」,昨晚趁著夜色挖開了一條地道,白天佯攻了半日,下午又不斷遣兵罵陣,要引官兵出城決戰,實則都是虛晃一槍,暗中早已把地道挖得又深又闊,並往裡邊運送了大量火葯,打算等到入夜後點燃引線,一舉炸毀靈州城堅固高大的城牆。

但靈州城裡也有高人安排,把城防布置得如同銅牆鐵壁一般,而且知道太平軍慣用「穴地炸城」的伎倆,故此事先有所防範,在城根前的地下暗藏了許多「五雷開花炮」,太平軍對此沒有絲毫防範,果然有軍卒無意中觸發了「暗炮」的炮信,並且引爆了已方運入地道的火葯,當場就有一千多人被炸為了齏(ㄐ一)粉,縱有僥倖沒死的,也都給崩塌的土石埋在了地下。

由於暗道中的火葯實在太多,爆破的威力非同小可,震得城基都跟著顫了三顫,又搖了三搖,南城中距離城牆較近的房屋也被震倒了一片,壓死了許多靈州軍民。

這時集結在南門外的粵寇,趁著城上守軍混亂,在一陣陣鼓角聲中調動大軍,舉著密密層層的重盾,架起雲梯向靈州城猛攻而來。

城上守備的團勇仍是用「劈山炮、擡槍、火統、弓箭、灰瓶、檑木」相擊,但這股「太平軍」都是粵西老營裡的精銳之師,從南到北身經百戰,不是拂曉時攻的烏合之眾可比,早把高大厚重的皮盾藤牌結成陣勢,將頭頂遮得密不透風,盾牌上多是包有銅皮,擋住了狂風驟雨般襲來的矢石槍彈。

官軍只好不斷用「劈山炮」和虎蹲臼炮」轟擊,雖然也殺傷了許多敵人,但那些太平軍來得好快,猶如一股股腥紅色的颶風,先鋒營奮不顧身地搶到前邊,用沙袋填平了深壕,後邊的大軍一隊接一隊湧過深壕,攻到了火炮射擊不到的城根死角裡,隨即豎起「雲梯」,爭先恐後攀向城頭。

當先爬城的太平軍兵卒,都是些身手矯捷不輸猿猱(ㄋㄠˊ)的少年之輩,個個精瘦黝黑,矢石敢當先,生死全不懼,攀梯登城如覆平地,只要他們上了城頭,形成與敵軍短兵相接的混戰,這靈州城多半就守不住了。

城下的無數太平軍將士,見那先鋒營頃刻間就上了城頭,都道是破城在即,頓時士氣大振,發了狂似地舉著刀槍呐喊起來:「進城殺盡清妖!殺盡清妖享太平!」喊殺聲好似山呼海嘯,吞沒了一切。

馬天錫雖懂兵法,畢竟不是武將,先前被地底的爆炸聲炸震的遍體酥麻,由身邊的隨從們擡到城樓裡,緩了好一陣子才回過神來,此時聽得城頭上一片大亂,急忙起身從箭孔中向外張望,一看這陣勢他就知道攻城的是寇精銳,靈州團勇雖然憑藉火器犀利,捨生忘死地與敵軍惡戰,但已失了先機,眼瞅著就擋不住了。

馬天錫確實是個臨危不亂的帥才,他急忙命人在城樓上挑起一串紅燈籠,這是以紅燈為號,告知各營團勇,要同時使用「殤水」禦敵,這正是:「運籌帷幄元帥事,沖鋒陷陣將士功。」

靈州城是座千年古城,歷來屬於兵家必爭之地,在城牆後設有多處「藏兵洞」,馬知府頭天晚上就已安排了許多兵丁,在藏兵洞裡搭起爐灶大鍋,燒沸了一鍋鍋的「殤水」,這「殤水」是用熱油混合以「糞便、石灰」加以熬製,煮熟了無數來回,此時正自燒得滾開,用木桶裝了,自女牆後一桶桶遞上城牆,再從城頭上整桶整桶地潑灑下去。

厚盾重牌雖能擋住檑木滾石,卻擋不到有質無形的流質,人體肌膚只要沾上滾燙的殤水,立時就會生出一大片燎炮,迅速潰爛流膿,噬肌腐骨,直至露出白花花的骨頭,倘若是手足被燙傷,還可以讓同伴及時用刀斧斬斷肢體保存性命,可一旦是身軀和頭顱碰到個一星半點,連神仙下凡華佗再世也救不回來了,最是歹毒無比。

城上守軍潑下滾沸的殤水,立時燙死燙傷了無數太平軍,已攀雲梯上的也紛紛慘叫著翻落下來,湧下城下的部隊也亂了陣腳,死在殤水下的不計其數,大隊人馬不得不向後退卻,靈州團勇趁機在城頭用火器轟擊,又使太平軍留下一大片屍體。

馬大人雖然表面看起來慈眉善目,實則一向心狠手辣,是個貪殺的陰險性子,眼見城下屍積如山,他連眉頭也不曾皺得半下,只是暗恨此時好不容易打得寇主力潰不成軍,卻沒有大隊官兵在周邊劫殺,否則定可將其一舉撲滅,成就一場不世的奇功。

至於太平軍在靈州城下遭受重創潰敗之後,城中軍民是如何休整戒備的,自然不在話下,單說張小辮裹了神獒的狗頭,在當天拂曉時分從「荒葬嶺」回來,恰好遇到粵寇打城,他見勢不好,急忙調頭躲進了山溝,只聽靈州城的方向殺聲震天,也不知戰況如何,不敢輕舉妄動,直等到黃昏了,見到大批太平軍潰退下來,槍炮聲也漸漸沒了,他才敢在入夜後潛回城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