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奧莉維亞 5

這種等待——帶著不確定和無能為力的挫敗感——令人難以忍受。菲利帕不準備帶我去安格爾西島,我苦苦相求。她堅稱當地警察對詢問調查進行了最佳安排,他們了解那塊地方。無論我說什麽或做什麽似乎都不可能改變她的看法。憤怒、挫敗的眼淚不停地順著臉頰洶湧地往下流,我用濕透的手帕按住雙眼,試圖隔絕房間裏的聲音,專注地想象孩子們的臉,小聲說著他們聽不到的安慰和讓他們安心的話,希望他們能回到我身邊。

透過啜泣聲,隱隱地,我聽到那些說話聲又有了變化。這次不一樣,沒有斷斷續續的指示或目的感。隨著一聲長長的嘆息,房間裏的呼吸似乎都被帶走了。我無法分辨那是一聲惋惜、悲痛的嘆息,還是完全不同。

我感到沙發另一頭被壓住了,有人坐到了那兒,把我的濕發往後撫去。我聽到一個聲音,但聽不清說了什麽。

“我們找到他們了,奧莉維亞。他們沒事。你丈夫和孩子們都沒事,他們正在回家的路上。他們都安然無恙。”

我能聽到菲利帕聲音裏的笑意,我很高興有事讓她開心,但我過了好一會兒才明白過來。“什麽?”我顫抖著問道,“他們在哪兒?你確定他們都好好的?”

菲利帕伸出手來握住我的手捏了捏,讓我安心。“他們是在安格爾西島的一張床上被發現的,他們還在那裏吃了早餐。你丈夫說,那是你們經常去的地方。”菲利帕親切地看著我,“他們很好。你沒什麽好擔心的。”

我還沒來得及完全消化孩子們毫發未傷、正在回來的路上這個事實,更別提其他具體情況了。我注意到蒂皮茨探員正在收拾包,其他人好像已經都走了,只有菲利帕和蒂皮茨還在。他們也要走嗎?我不認為羅伯特回來的時候我能獨自應對。我惶恐地四下看了看,菲利帕好像看出了我的心思。

“別擔心,奧莉維亞。蒂皮茨探員會在這裏陪著你,直到你丈夫回來。”

我驚慌地注視著她。我不能從那個男人身上感到一絲同情,我不想讓他留在這裏。“你不能留下來嗎?”我相當無助地問。

她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蒂皮茨探員。我能看出她很不解,我一下子明白了,這應該是低級警察的工作,但在這個時刻,我覺得菲利帕是我最親近、近乎朋友的人。她對我微微嘆了口氣,聲音幾不可聞。“好吧,我原本只是想回家看看我的貓,然後睡幾個小時。你去吧,瑞安。你先走。”她轉向我,“好吧,奧莉維亞。我哪兒都不去,我會留下來陪你。”

我看著她,知道自己的眼神看起來肯定很狂亂。我心亂如麻,不知所措,但又為得知他們是安全的而如釋重負。

“你為什麽不上樓去趕緊洗把臉?這樣孩子們就不會看到你這麽緊張不安了。”她柔聲建議道。

天哪!我看起來肯定可怕極了,我的頭發摸起來像打結的稻草。

我的雙腿還在抖個不停,菲利帕扶我站起來,領著我朝樓梯走去。“你撐得住嗎?”她問道。但我必須撐住,我得在孩子們回來前打起精神。

我拖著疲憊的身子上了樓,走進浴室,瞥了一眼鏡子裏的自己:眼睛通紅,眼四周是糊掉的黑色染眉膏,臉上汙點斑斑。我仍想哭,於是坐在馬桶座圈上,放松地啜泣起來。謝天謝地!

他在幹什麽?他在想什麽?

眼淚漸漸退去,我站起身,試著重修面容。我刷了牙,梳了頭,往臉上拍了些極少用的粉底來遮蓋糟糕透頂的疹塊。沒有什麽能掩飾通紅的眼睛,但沒準兒孩子們不會注意到。

接下來一個小時我都坐在沙發邊沿,雙膝並攏,緊握著雙手,來回扭動揉搓著,怎麽都沒法停下來。

接著我們聽到了車開上車道的聲音,車子轉彎的時候車頭燈在墻壁上投下了一道淡淡的光。我飛快地從沙發上站起來,一把打開門。

羅伯特張開雙臂從車道上朝我跑來,我模糊地聽到他在對我喊著什麽,但我從他身旁躲開了,我現在沒有時間理他。

我只想見到我的小寶貝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