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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天後是星期日,哲朗為了采訪新春大阪的半馬拉松大賽來到大阪。他雖然無心工作,但是和雜志社的約定又不能反悔。

半馬拉松路線從中之島公園開始,到長居田徑場結束,全長二十點六九七五公裏,幾乎相當於大阪國際女子馬拉松的回程距離。

哲朗早上聽取了主要選手的基本資料,沒看她們起跑,先來到長居田徑場。這個賽事的結果沒多大意義,每名選手應該都是將這場比賽視為全馬拉松的前哨戰或腳力鍛煉。

田徑場中有一個滿植草坪的大公園。公園外圍約三公裏,可以想見平常也有許多人在這裏享受慢跑或散步的樂趣。事實上,今天還有一項十公裏全家馬拉松的附屬活動,因為參加人數過多而不太好跑。

哲朗在田徑場內記者休息室的熒幕注視選手們的跑姿,想起了四天前和早田的對話。他帶給了哲朗幾項打擊,其中之一是他比想象中更迫近哲朗他們身旁。他大概已經排除美月和命案無關的可能性了。

另一項打擊則是早田說他手上握有偵破命案的關鍵證據。哲朗他們不知道關鍵證據是什麽。早田說,如果沒有那項關鍵證據,警方甚至連真相都無法掌握。

早田知道了什麽呢……?

當哲朗陷入沉思時,突然有人從身後拍他肩膀。回頭一看,泰明工業的顧問醫師中原眯著眼睛站在眼前。

“你居然連這種小型賽事都得采訪,真是辛苦啊。”

“中原先生也陪同參加嗎?”

“我是在監看。有坂教練是個對健康管理很嚴格的人,但是他還是用老一輩的那一套訓練選手。他到現在還是不懂讓選手適度休息也是一件很重要的事。”

中原似乎反對讓主力選手參加這場賽事。

“對了,我想讓西脅先生見一個人。”說完,他回頭對某個人點點頭。哲朗看到一個人從聚集在一起觀看熒幕的人群中擠出來,驚訝地微微張開了嘴巴。她是末永睦美。

她身穿牛仔褲搭配風衣的外出服,來到哲朗面前,微微低頭行禮。

“她協助我們大學進行研究。”中原說道。

“什麽研究?”

“嗯,總而言之,”中原瞄了睦美一眼,舔了舔嘴唇像是在想該怎麽說。“我想要試著從各方面,檢驗出她和其他人的不同之處。醫學的部分也是如此,我想要弄清楚她身上優秀運動能力的秘密。我目前正和醫學院合作,擬定研究計劃。”

“這樣啊……”哲朗看著睦美。她默默地低下頭。

這時來了一名年輕男子,對中原說話。“抱歉失陪一下。”中原說完就離開了。哲朗和睦美在尷尬的氣氛下面對面。

“你要不要喝點什麽?”哲朗試著問道。睦美輕輕點頭。

除了休息室,哲朗瞄了大會工作人員的休息室一眼。休息室裏只有一排會議桌,沒半個人。於是他和睦美到走廊上的自動販賣機買了飲料後,進入休息室。

“真難為你能下定決心。”哲朗邊開罐裝咖啡邊說。

“因為我覺得讓大家了解自己也很重要,”睦美讓運動飲料罐在手掌中滾動。“而且有很多事情我也想知道。”

“或許吧。”哲朗喝下罐裝咖啡。

他想不到該說什麽,他認為自己連睦美十分之一的煩惱都想象不到。

“那個人沒來嗎?”睦美開口問道。

“哪個人?”

“之前來學校的那個女人。”

“噢,”哲朗明白了,她說的是美月。“她也有很多事情要忙,這一次采訪只有我來。”

“這樣啊。”睦美打開運動飲料的罐子。她的側臉看起來似乎很失望。

“她怎麽了嗎?”

“沒有。”她閉上嘴巴,喝下運動飲料,但是隨後有些猶豫地說:“她大概也吃了不少苦吧。”

哲朗停止將罐裝咖啡靠近嘴邊的動作。“什麽意思?”

“因為她……不是一般的女人對吧?”

他將罐裝咖啡放在桌上。“你看出來了嗎?”

睦美臉上浮現微笑,露出虎牙。“我是憑直覺看出來的。我心想:啊,這個人不是女人。所以,當時我覺得和你們聊聊也無妨。”

哲朗也隱約察覺到了這一點。

“你會讓她看身體也是因為這個原因嗎?”

“其實我事後有點後悔,覺得自己好像笨蛋。我這麽做不是想證明哪種人都比我好。”

“她看了你的身體後,好像也思考了許多事情。”

“這樣啊。”她小聲地說,然後喝下運動飲料。臉上的笑容消失了。

“我之後見了許多人,也改變了想法,稍微了解了你說的話。”

“我說了什麽?”

“結果大家都是擅自決定男人應該怎樣、女人應該怎樣。大家看起來都為自己和世俗觀念之間的落差所苦,但是好像沒有人有具體的答案,說明男人是什麽、女人是什麽——你好像是這麽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