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哲朗他們和香裏的母親告別後,決定前往曾經發生過殉情未遂事件的教堂一趟。反正順路,而且聽說幾分鐘車程就能到。

教堂位於離住宅區有些距離的山丘上。如果光從外觀看,那是一棟極為普通的西式建築,但是屋頂上立著一個小十字架。

建築物四周環繞著白墻。高高的柞數越過圍墻,朝天空伸展枝椏。因為這個緣故,即便太陽尚未低垂,圍墻內側也顯得陰暗。

哲朗將車停在教堂前的馬路上,和理沙子穿過大門。庭院鋪了草坪,雖然變成了淡咖啡色,但是似乎修建得宜。

“她們想要死在這片草坪上嗎?”理沙子低喃道。

“或許吧。”

到了夏季,這裏肯定會變成一片綠毯,躺在上面再舒服也不過了。

一名戴著眼鏡,約莫五十歲的女人打開玄關的大門走了出來。她穿著圍裙,將頭發束在腦後。

“有什麽事嗎?”她問兩人。她似乎從建築物中看到了他們。

“不好意思,擅自闖進來。”哲朗道歉。

“進來是無妨,我們的庭院有什麽問題嗎?”

他看了理沙子一眼,猶豫該不該老實說為什麽進來。理沙子的臉上寫著:交給你決定。

“聽說從前有女高中生在這裏殉情未遂,是嗎?”哲朗心一橫說道。

女人的表情變了,充滿戒心的目光穿過眼鏡對著兩人。

“你們是?”

“我們是佐伯香裏小姐的朋友,在東京和她一起共事。”

女人的表情稍微放松了。

“香裏小姐她好嗎?”

“我們聯絡不上她,剛造訪過她的老家,和她母親聊過了。”

“這樣啊。”女人露出困惑的神色,但是點了點頭。她似乎理解了兩人不只是單純好奇,而來到這間教堂。

“不好意思,請問你住在這裏嗎?”哲朗試著問道。

“嗯,我就像是這裏的管理員。”說完,她眯起了眼睛。

“你一直都在這裏嗎?”

“是的,可以這麽說。”

“這麽說來,她們企圖殉情的時候,你也……”

女人交相盯著哲朗和理沙子的臉之後說道:“是我發現她們兩個人的。”

哲朗和理沙子對看一眼。

“請你務必告訴我們詳情。”他說道。

但是她搖了搖頭。“恕我拒絕。”

她臉上雖然掛著笑容,但是語氣卻很堅決。哲朗霎時被她震懾住。

“我們絕對不是因為好玩才如此要求。我們想要徹底知道佐伯香裏小姐的事,理解她的想法。”

“我知道你們不是壞人。但是我不能隨便散布此事。再說,我和她們有過約定。”

“約定?”

“我和她們約定,我不會告訴任何人當時的那件事。希望她們不要再次犯錯。”

“可是……”

“老公,”理沙子插嘴說,“別再問了。我們放棄吧。”

哲朗回頭看她。她盯著他,微微收起下顎。

“是啊。”哲朗點頭,重新面對女管理員。“抱歉,說了讓你為難的話。”

“哪裏。”她微笑道,“你們特地從東京來?”

“是的,我們無論如何都想找到她。”

“聯絡不上她真是令人擔心啊。”她望向草坪,陷入沉思。

“香裏小姐在事件發生後,還經常來這裏嗎?”理沙子發問。

“她經常來呀,她會來幫我的忙。那孩子很擅長木工,真是幫了我的大忙。”說完,她露出想起什麽的表情。她再度看著哲朗他們,沉默了好幾秒鐘。她似乎在猶豫。

“怎麽了嗎?”哲朗問道。

她說:“請你們等一下。”然後進入了建築物。幾分鐘後,她回來了。她手裏拿著一張照片。

“這也是香裏做的,她用別人丟棄在工地的鐵絲做的。”

理沙子接過照片,哲朗從一旁觀看。照片中是一棵銀色的巨大聖誕樹。做得很精美,簡直不像是廢物利用。但是比起那棵樹,哲朗更注意站在樹旁的人。一名身穿牛仔褲搭配毛衣的年輕女子,露出靦腆的笑容。她看起來完全沒化妝,留著一頭短發,身材似乎高高瘦瘦的,但是臉頰一帶很豐滿。

這就是佐伯香裏小姐嗎?哲朗想問,但在說出口前將話吞了回去。既然剛才說了是她的朋友,不認得她的長相未免奇怪。

“這是她幾歲拍的呢?”

“事件之後不久,所以大概是十八歲吧。本人似乎也相當滿意那件作品,她很少會要人替她照相,當時卻開心地擺出了拍照的姿勢。”

這應該就是佐伯香裏,她和在“貓眼”看到的佐伯香裏一點也不像。

“這張照片能不能送我們?”

哲朗一說,笑容從她臉上消失。她露出認真的眼神,沉默不語。

“這不能送你們,”她說,“但是可以寄放在你們身上。如果你們見到香裏小姐的話,請交給她。我想那孩子應該沒有這張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