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哲朗佇立原地,想不出該說什麽。美月從牛仔褲口袋裏拿出什麽,朝他丟去。他立刻接住。那是一個拋棄型打火機;黑底畫上兩顆金色的眼睛,兩眼中間寫著“貓眼”兩個字。設計風格令人想到音樂劇《貓》。

“這是?”哲朗總算發出了聲音。

“我前一陣子工作的地方。”

哲朗重新將目光落在打火機上,背面寫著地址和電話號碼,那是一家位於銀座的酒店。

“我在那家店當酒保。”

哲朗玩弄手中的打火機。“以男人的身份?”

“當然。”美月斷然說道。“你別看我這樣,我力氣可是很大的。”

哲朗點點頭,想要試著點火,沒想到火焰之大,嚇了他一跳。

“有一個叫小香的小姐在那家店裏工作。雖然加了個‘小’字,但她有三十幾歲了吧。不過,她在店裏聲稱只有二十六歲。”

哲朗不知道美月要說什麽,決定靜靜地聽她說完。

“她每天晚上都被一個男人跟監,等到她從店裏離開,就跟蹤她。如果她和客人去別家店,他就會改到那家店前面等。假如客人坐計程車送她回家,他就會開車跟蹤。總之,他不讓小香離開自己的視線一秒鐘,直到她回到家為止。”

“是所謂的跟蹤狂嗎?”

“簡單來說,是的。”美月點頭,“不只是跟蹤,他不斷打電話給小香,對著電話答錄機說些令人毛骨悚然的話,有時候甚至寄來她的偷拍照片。”

“這種事情時有所聞。”

“小香每天都生活在恐懼中。她說沒有客人送她回家的時候,她不敢一個人回家,這種時候我就會陪她回去。我會搭計程車送她到她的住處,看她進門之後再回家。她住的公寓在錦系町,我住的地方在菊川,所以順路。”

“你是護花使者就對了。”

“可以這麽說。昨天深夜,我也這樣送她到家門前。結果,那個跟蹤男又一如往常地跟來了。他把車停在和公寓有段距離的地方。當我送小香進屋時,她的手機響起,是那個男人打來的。他好像說了:如果你讓那家夥進屋的話,我不會饒你喲!那家夥指的當然是我。對跟蹤男而言,每晚送她回家的酒保肯定讓他很吃味。小香雖然馬上掛斷了電話,卻比平常更害怕。因為在那之前,那家夥不曾打到她的行動電話。我不知道他是用什麽方法弄到手的,總之,他知道了小香的手機號碼。”

“這個嘛,方法應該很多。”

“方法的確有很多,反正一定都是卑劣的做法。總之,他的行為徹底把我惹毛了。我送她進屋後,馬上去找那家夥,我打算做個了斷。”

哲朗驚訝地看著美月。“怎麽做個了斷?”

她伸出握緊的拳頭。“對方是那種變態,說到做個了斷,那還用說。他不是那種會聽勸的人,所以我打算狠狠教訓他一段,好讓他再也不敢騷擾別人。”

哲朗看著她就男人而言算是瘦弱的體格,心想:憑你這種身材嗎?

“你別看我這樣,我可是天天鍛煉身體的喲。雖然比不上QB就是了,但是和一般男人比腕力,我可不會輸。”美月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

“然後……怎麽樣?”

“我靠近他的車,強行上了車,那家夥果然嚇了一跳。我不準他再接近小香一步,但他完全把我的話當放屁,說什麽是為了她好才這麽做的,簡直是胡說八道。我一氣之下,一拳往他臉上揍了下去。結果他也發火了,一把揪住我。後面我不說,你也猜得到吧?我們在車內狹窄的空間搏鬥。原本以為他只是手無縛雞之力的變態,但男人的力氣果然很大。我整個人打得渾然忘我,等到我猛一回神,已經掐死他了。”

美月輕描淡寫地說著。她說話的語調就像在描述電影場景似的。哲朗覺得毫無真實感。

“他一動也不動的。不管我怎麽搖他、拍他,都絲毫沒有反應。那時我心裏想的是——總算幹掉他了啊。”美月的臉上浮現笑容,“我沒有意識到自己犯了罪,也不覺得他死了很可憐。我只覺得氣憤,他居然那麽輕易就死了。”

“你沒有報警嗎?”

“我壓根兒不想報警。根本不值得為了這種人坐牢,所以我決定逃亡。”

“屍體就丟在那裏沒有處理?”

“我連人帶車開到隱秘處後才逃亡的。”

“那你打算這樣一直逃下去嗎?”

哲朗一問,美月聳了聳肩。

“我知道自首比較好。光是身體與眾不同就夠麻煩了,要是再被通緝,根本就無法活得像個人樣。”

哲朗心想,應該是吧。

“老實說,我昨晚幾乎都沒合眼,一直在想該不該自首。我下意識地望向日歷,才想起來今天是十一月的第三個星期五。我突然好想見到大家,想見到大家之後再做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