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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往從未意識到掛鐘秒針移動的聲響,今晚卻格外刺耳。不僅如此,哲朗覺得從家門前經過的車子也比平常要多。

須貝也起來了,於是美月決定在他和理沙子面前進行第二次告白。在聽到美月殺人的經過時,理沙子神色一變,但是並沒有插嘴。理沙子在美月敘述過程中抽了五根煙,須貝也像石刻地藏王菩薩般紋風不動。

全盤托出後,美月低頭不語。理沙子雙臂環胸,眼睛斜睨著上方,須貝不停地用手摩擦額頭。哲朗坐在餐桌椅上,盯著他們三人的樣子。

哲朗又知道了幾件事。美月已經打電話給酒吧“貓眼”的媽媽桑,辭掉了打工的工作,她似乎是以私事為理由辭職。美月她目前暫時的住處位於菊川,那間房間是一位旅居國外的朋友名下的。她也打了電話給那位朋友,告知要搬出去,並將鑰匙寄還給他。

哲朗心想,警察找上美月應該是遲早的問題。是否有人知道遇害的男子是跟監“貓眼”女公關的跟蹤狂呢?這麽一來,警方不可能不懷疑突然失蹤的酒保。

“我可以問你一件事嗎?”理沙子總算開了口。

“好啊。”美月答道。

“如果要自首,那件事你打算怎麽辦?”

“那件事是指?”

“你的身體。你剛才不是說了嗎?你要訂正造物主犯下的錯誤。那件事無所謂了嗎?”

“怎麽可能無所謂,我的決心不會改變的。”

“可是,如果自首被警方收押的話,你就無法達成心願了。這件事你做好心理準備了嗎?”

“就算我入獄服刑,我也打算以男人的身份活下去。”

“我覺得那是不可能的,”理沙子單刀直入地說,“假如美月入獄的話,一定會被關在女子監獄。不管你怎麽辯駁,獄方應該會以戶籍上的性別為第一優先考量。”

“那也沒辦法。反正我以前讀的也是女校。”

“那,注射荷爾蒙的事呢?如果你入獄的話,就沒辦法繼續注射嘍。”

或許是沒有考慮到這一點,美月霎時顯得不知所措。但她終究還是恢復冷靜的表情,搖了搖頭。

“到時候再說。就算失去了男人的身體,我也會努力不失去男人的心。”

“你這話當真?”

“當真。”

“我覺得這不是美月的真心話。你剛才想我們展示了你的身體,對吧?你表現得非常自豪。你執著於男人的身體。畢竟,那是你不惜犧牲家庭才到手的,會感到自豪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我想,正因為你非常想要男人的身體,所以才弄傷自己的聲帶。你能夠那麽輕易地舍棄千辛萬苦才到手的男人身體嗎?”

“別說了,理沙子。你懂什麽?日浦也沒有料到事情會演變到這個地步。”

“我啊……”理沙子激動地說完後,做了一個深呼吸,然後再度將臉轉向美月。“我不能坐視美月的夢想只實現一半就被迫中斷。你的人生才要開始不是嗎?如果你就這麽入獄的話,就再也找不到人生的答案了。還是說,你只要在監獄裏以男人的身份活下去就心滿意足了呢?”

“那,你要她怎麽辦?!別凈說些不負責任的話!”哲朗從椅子上起身怒吼道。

理沙子挺直脊背,斜睨著美月,將身體略微轉向哲朗。

“我來負責!這樣可以了吧?”她像是發布宣言般說道。

“負責……什麽意思?”

“不管你們如何反對,我都不會讓美月去自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