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9)(第2/3頁)

“這房子改建過?”直貴環顧了一下四周,問道。

“一直到三年前,我們住在別的地方。這裏也不能始終讓它空著,又找不到租借的人,所以我們決定過來住。可是,老婆說不願意還是以前那個樣子,我也有同樣的想法,才下決心改建了。”

緒方若無其事地把事件造成的壞影響添進了委婉的語言中。沒有人租借,老婆討厭住,都是因為這家裏曾發生過殺人的事。

“那個,緒方先生,”直貴擡起頭,“剛才也說過,我想,能不能允許我點炷香表示一下哀悼。”

“那不行。”緒方平靜地說。

馬上就被拒絕,直貴不知如何是好,視線也不知朝向哪裏好,低下了頭。

“最好不要誤解,那不是因為恨你,倒不如說是相反。你跟事件沒有任何關系,殺我母親的不是你,所以沒有理由要你來燒香。對你哥哥,也請這樣轉告。”

“我哥哥?”

“請稍等一下!”緒方站了起來,出了房間。

等著的時候,直貴一直盯著茶幾表面。禮品也罷,燒香也罷,統統遭到拒絕,不知該怎樣才好。

緒方回來了,右手提著一個紙袋。把它放到茶幾上,直貴看到紙袋中是紮成捆的信封。

“你哥哥寄來的,從進監獄之後每個月,大概從沒有間斷過。”

“哥哥也給緒方先生……”

直貴根本不知道。記得哥哥來信也從未說過這件事。

 緒方取出一封信。

“大概這是第一封信。我曾想撕碎扔掉,又覺得那是逃避現實,就放了下來。當時根本沒想到,能積攢這麽一堆。”說著,他用下顎指了一下那封信,“你看看吧!”

“可以嗎?”

“你看還有意義。”緒方說著又站了起來,“其他的信也可以看看,我稍微出去一下。”

緒方出去後,直貴打開了最初的信,信紙皺皺巴巴的,大概是被緒方團過。

直貴飛快地看著大意。

敬啟者:

我知道非常失禮,但又想無論如何也要賠罪,才寫了這封信。如果您讀了生氣的話,就把它撕了扔掉吧。我知道我沒有賠罪的資格。

非常非常對不起!我知道就是幾千回,幾萬回道歉也不會得到原諒的,可是現在我能做的只是道歉。我所做的壞事不是人做的,這是不容辯解的。在拘留所的時候,我曾幾次想過去死,可又覺得那樣做不足以抵罪。我從現在要開始服刑,不過我想要是什麽時候能從這裏出去,就拿性命去補償。

現在我最大的願望,就是在緒方女士的遺像前認錯。可能會被說現在做那樣的事有什麽用?可我現在想到的只是這個。

不過,現在我連去敬一炷香也做不到。所以拜托我弟弟,去替我燒炷香。我想弟弟也許什麽時候回去拜訪,請不要過多責怪他,他與事件沒有關系,全都是我一個人幹的。

如果您能讀完這封信,我非常感謝。

謹上

 武島剛志

直貴想起來,剛進監獄的時候,剛志再三在信裏拜托自己去緒方家的事。原來他還寫了這樣的信。

直貴也看了一下其他的信,每封裏寫的都沒有大的不同。做了非常對不起的事,如果有賠罪的辦法做什麽都行,每晚都在後悔——說的都是些深切表示懺悔的話。再就是每封信裏都是以什麽形式涉及到直貴。弟弟一邊辛勞著一邊開始上大學了,找到工作了,像是結婚了,真覺得高興——只有弟弟才是他生存的意義,那些心中述說著這樣的事情。

不知的什麽時候緒方返了回來。他俯視著直貴問,“怎麽樣?”

“一點也不知道哥哥寫了這些信。”

“好像是。”緒方坐回原來坐的地方。“可是,我知道他一直在給你寫信。因為他的心中,經常提到你的事。”

“是不是另外沒有什麽可寫的呢?”

“也許。可是坦率地說,這些對我來說,是令人不快的信件。”

緒方的話,讓直貴猛然挺直了腰。

“他悔恨自己的過失能夠理解。可是不管怎麽道歉、反省,母親被殺的遺憾也不能消除。”緒方用手指彈了彈裝有信件的紙袋,“告訴弟弟的近況也令人憎恨,甚至讓人覺得,雖說進了監獄可還是挺幸福的。幾次我都想告訴他,再也不要給我寫信了!可那樣做也顯得愚蠢,所以決定徹底忽視它。覺得要是從不理他,他慢慢地就不再來信了。可是,我搞錯了,他的信從來沒有間斷過。我終於明白了,這對他來說,就像是《般若心經》一樣。只要我這邊不叫停止的話他就會永遠繼續下去。可是我叫停止究竟好不好呢?我也感到迷惑。如果不讓他寫信就意味著事件完全結束了。讓事件結束好不好呢?坦白地說,我還沒有完全下決心接受事件的終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