銅篇 飛錢案 第十二章 鑿冰船、夜市、紫藤架(第2/4頁)

他們若是在這裏碰面,會選哪裏?

黃胖望著那條燈火長街,細細琢磨:路邊人來人往,又吵鬧,說話不便;拐進街兩邊幾條巷子,裏頭也有一些食攤、食店,不過又太僻靜,容易被人記住;最好不太鬧又不太僻,那就該是那幾條巷子拐角靠裏的地方。

他頓時來了精神,走下橋,擠進人流,慢慢往前,不住查看街兩邊,每到一個巷口,便拐過去細看。五個男兒漢碰頭,自然要喝酒,不會吃羹湯面食,熟食小菜或炙烤才相宜。他走到第三條巷子,見拐進去頭一家是間炙肉店,店裏不像街面上那麽熱鬧,但客人也不算少,八張桌子只空了兩張。而且果然都是男客在喝酒,只有兩個女的,也是出來趕趁生意的歧路歌妓。這家店恐怕最合適密會。再一看店主,是個四十來歲的婦人,正好。黃胖笑著走了進去,坐在靠裏的那張空桌上,那婦人笑著迎上來招呼。

黃胖點了些雞皮、雞碎、腰腎、抹臟,又要了半角酒,他邊點邊不停睃著那婦人的臉,婦人卻似乎不諳此道,雖始終笑著,卻始終不見回應。點完後,她轉身吩咐了炙肉的小廝,又過來擺放碗碟杯筷。接筷子時,黃胖有意摸了下婦人的手指,婦人手指立即躲開,神色也微有些不樂。黃胖知道此婦不對路,正事要緊,便不敢再造次。想起管杆兒常用的法子,心想可以借來試試。

他慢慢啜著酒,細細嚼著那些炙肉,一直等到店裏客人大半散去,那婦人坐在旁邊凳子上歇息,才開口問道:“這位阿嫂,我向你打問一件事。”

“客官請講。”

“我有個朋友,正月間來的京城,說是欠了州橋夜市一家炙肉店的十文酒錢,讓我幫著還回去。錢雖然不多,但我那朋友是個極誠心的人,從不肯白占人一文錢。我聽他形容店面位置,又說店主是位極有風韻的阿嫂,應該就是你家吧。”

“哦?是哪位客人?”婦人眼中閃出一絲亮,笑了起來。

“他二十七八歲,穿著華貴。來這夜市會朋友,大概是四個朋友。”

“莫非是那位公子?他來過我這裏好幾回,都是來會朋友,他的朋友也剛巧是四個。”

“哦?那就差不多,他四個朋友是什麽口音?”

“似乎都是江西人。”

“那就更對了!我那朋友說,那十文錢是最後一回欠的,阿嫂莫怪我啰嗦,我再問一句,他們最後來你這裏是哪一天?”

“哎喲,我這店裏每晚人不斷,這可就記不得了,恐怕得有一個多月了吧。”

“阿嫂再好好想想,究竟是哪一天?”

“阿六,那五個江西客人最後來是哪天?你記不記得?”婦人轉頭問身後炙肉的小廝。

“我想想……該是二月……初九?對!就是初九!”

“哦?你怎麽記得這麽清楚?”黃胖不由得站起身來。

“那天南街的吳大郎請人在這裏喝酒慶生辰,還叫了唱曲的孫香兒,吳大郎強逼著孫香兒喝酒,說他生日是二月初九,必須得喝二九一十八杯,孫香兒喝不下,被他們灌哭了。客官說的那位公子,當時在一旁和他那四個朋友喝酒,看不過,跳起來罵了吳大郎幾句,兩撥人險些打了起來……”


由於是邱遷出的酒錢,陳小乙喝得爛醉。邱遷扶著他回去,陳小乙一路大聲吼唱著俚曲,被管家聽到,過來痛罵了一頓。

邱遷忙將陳小乙拖到炕上,陳小乙又吐了半炕。邱遷忍著惡臭,好不容易收拾幹凈,安頓陳小乙睡好後,自己才脫衣躺下。滿屋的穢氣散不去,他輾轉反復,始終睡不著。

馮寶一個區區不上道的小牙人,匡推官為何要親自去河岸邊迎接?接到後帶去了哪裏,做了些什麽?這些事,匡推官看來是嚴令吩咐了家裏的下人等,不許向外透露。其中究竟藏了什麽重大隱情?若大家都閉口不敢談,該怎麽打問?

邱遷想來想去都想不出好辦法,又念及姐姐和甥女眼下不知道在哪裏、是否平安,心裏更加焦躁,隨即又想到顧盼兒,那雪團一般的面龐、酒一般的眼波,不時朝他笑啊笑,他盡力屏除,那面容身影卻越發鮮明,擾得他煩亂不堪,直到後半夜才累極睡去。天才亮,又被陳小乙大聲喊醒了。

他忙爬起來,跑到馬廄,將匡推官的那匹馬洗刷幹凈,倒了些草料豆子在馬槽裏,這才又慌忙回去洗了把臉,等他去廚房時,其他仆人早已吃過,兩張桌上只剩些殘湯。

“你咋才來?”那個圓胖臉的丫頭翠香從廚房走了出來,手裏端著個托盤,“我給你留了一碗粥、兩個餅,趕緊吃吧,相公馬上要出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