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篇 三商案 第九章 三千四百貫(第3/4頁)

至於吳蒙,他的貪心最大,不但想擊敗祝德實和臧齊,更要得到柳碧拂。要想擊敗祝德實,就得用狠招。所以他才脅持走柳二郎。此舉看起來純屬意氣用事,沒有絲毫作用。然而,他恐怕已經買通了祝德實家中仆人,借故將柳二郎交給祝德實看押,再用毒藥或其他辦法殺害柳二郎,嫁禍給祝德實;至於臧齊,譚力自然會將臧齊私藏存炭的事泄露給吳蒙,宮中炭交不上,官府來追究,吳蒙正好用那庫炭為證,反咬一口,有罪的便是臧齊。

三個人各藏禍心,又各設詭計。

馮賽只是個中人,不好一一當面點破,但祝德實和臧齊都不愚,剛才聽了自己的暗示,兩人都已經明白各自危局。

只是,哪怕沒有點破,也已經犯了忌諱,觸及了兩人不良心機。但事情緊急,也難顧全。眼下最要緊的是吳蒙。

譚力為誘惑吳蒙,恐怕是加了一筆——將柳碧拂綁架來送給吳蒙。

但是,為何不單單綁架柳碧拂,還要將邱菡母女也一起綁架走?這不是自找麻煩?

馮賽最怕的便是這最後一招。祝德實和臧齊一旦都被整垮,便只剩吳蒙,不但安然無恙,反倒再無敵手。譚力自然不會這麽便宜了吳蒙。吳蒙想用柳二郎的死來陷害祝德實,譚力恐怕也是要用邱菡母女的死來陷害吳蒙,地點則應該是吳蒙的別宅,柳碧拂則只是個釣餌……

這局雖然已經看破,但譚力藏匿不見,邱菡、碧拂和兩個女兒隨時都會有性命之憂,想到此,馮賽心裏有一陣寒懼,忙催馬快行。

正奔著,他忽然想起:邱菡母女和碧拂上午被劫走,下午還沒有送到吳蒙那院別宅,那一定是先藏在別處了,那會是哪裏?

譚力來京城,不是住在曹三郎客棧,就是宿於妓館,並沒有典賃房宅,他應該不會單為藏邱菡母女現去賃一個宅子。

不對!東郊那座莊院!

炭雖然全都運走了,但那莊院仍在,那莊園中有七八間房,地方又僻靜,正好藏人!怎麽早沒想到!

馮賽痛罵了自己一句,忙撥轉馬頭,重重揮鞭,瘋了一般,向東城外急急奔去。


邱菡透過窗紙破縫朝外張望,天色已經昏暗,場院裏空空蕩蕩,不見人影,也沒有聲響,只有幾只麻雀在墻頭、地上飛起飛落。

她試著推那窗,窗扇是從下面向外橫推的樣式,常年未開,很緊,她使盡了氣力才終於推開了。她略聽了聽,外面仍沒有動靜,這才小心探出頭,向兩邊張望,沒有人。於是她吃力爬上窗戶,用肩膀頂著窗扇,翻了出去。自從十歲以後,她從來沒有做過這樣的舉動,手一扭,重重摔倒在地上。她顧不得痛,忙先向兩邊驚望,還好,仍沒有人。

剛才在屋裏,她四處環視,房中空蕩蕩的滿是灰塵,地上亂丟著兩件爛衣裳、一把木篦子、一支眉筆、幾朵幹枯的花,但墻角有一只瓷碗。看到那只碗,她心裏一動。這起賊人不知道要做什麽,自然不會安什麽好心,自己是兩個女兒的娘,不能坐等厄運。看到院裏滿地煤渣,她忽然想起丈夫最近似乎接了樁炭生意,她雖然從不過問丈夫做事,但間斷聽丈夫和柳二郎說那炭商似乎很麻煩,難道是丈夫得罪了那個炭商?

一時間她也難以想明白,但心裏騰起一股怒氣和鬥志。她自小就被教養要端敬。已經端敬了近三十年,端敬夠了。

於是她快步走到那個墻角,蹲下身子,綁著的雙手從背後摸到那只碗,也已顧不得聲響,用力摔了下去,地上塵土太厚,那碗又粗實,竟沒有摔碎。連摔了三次,才終於碎了,還好灰塵墊著,響聲不大。

她忙蹲下抓起一塊碎片,掉轉刃口割那繩索,但腕力不夠,割不開。她便過去讓柳碧拂幫她,柳碧拂一直驚望著她,似乎不敢。邱菡狠狠瞪了她兩眼,柳碧拂才和她背對背,費力幫她割斷了繩索。她又趕緊把柳碧拂和兩個女兒的繩索也割開。

雙手解開,才終於爬出了窗戶,而且院中沒有人。邱菡忍痛站起身,掀開窗扇,讓柳碧拂把玲兒和瓏兒抱給她。兩個女兒都接出來後,邱菡見柳碧拂正要爬出來,心裏猛然生出一個念頭:推她下去,關死窗戶,把她留在這裏!

她剛要擡手,卻又怕又不忍,念頭正在急閃,旁邊忽然傳來一聲驚叫,是剛才見到的那老婦,老婦揮著臂膀,一邊顛顛跑過來,一邊朝房裏大叫:“賊骨佬,人跑啦!”

邱菡再顧不得柳碧拂,忙俯身抱起瓏兒,牽著玲兒,疾步往院門奔去。奔到門邊時,幾乎喘不過氣來。她趕忙放下瓏兒,顫著手用力拽開了門閂,拉開了半邊門扇。一擡眼,卻見外面停著一輛廂車,一個人剛跳下車——下午那個猩猩似的高壯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