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篇 三商案 第五章 刁難、告密、毒打(第2/4頁)

“怎麽改?你這是真要耍爺爺我?”吳蒙吼起來。

“咱們先不忙論輩分,若真論起來,你未必討得到便宜。先只談買賣,我想了這幾天,越想越想不過,我每天辛苦送炭,本錢不說,一路上雇人、交稅,花多少錢進去?但若送來了,你們不收,我豈不是連祖墳錢都要賠進去?”

“我們指著炭吃飯,怎麽會不收?”

“未見得。我也指著炭吃飯,前一陣不想送,不就沒送……”

“我們若跟你一樣,不也成了憨貨?這京城哪一頓飯離得了炭?你若直了腸子戲耍爺爺,爺爺就跟你耍耍!”

馮賽見話頭不對,忙岔開:“譚兄的意思是?”

“他們得預付一天的炭錢。”

“什麽?”吳蒙騰地站起身,眼珠幾乎瞪出眶子,“你這夯貨,真不想在這汴京城廝混了?爺爺賣炭幾十年,從沒聽見預付現錢的!”

“我在炭礦收炭,從來都是預付現錢,各行各業也都不少,只是你們幾個財主霸著京城炭行,橫慣了的,眼皮子自然比別人窄。譬如在福建收荔枝,從來都是前一年預付現錢給果園,包買定了,第二年才去收荔枝。”

馮賽不等吳蒙叫嚷,忙先問道:“譚兄說的包買的確各處都有。不過買賣從來都得講憑信,這包買都是動的預買不動的。商人是動的,炭礦、荔枝園卻都是不動的,商人預付了錢,不怕跑空找不見人。譚兄是往來送炭的,你若不來,我們如何去找?就算找得到,費時費力,也耽擱了生意。譚兄若要預付錢,就該找個不動的憑證。”

“我這生意本就是東來西往,不動的只有腳底下的船板。不管動不動,拿不到預付錢,我心裏就不安實。”

“我倒有個折中的法子,各位聽聽如何?譚兄若打定主意要預付錢,那就得把送炭的順序稍稍調一調。”

“怎麽個調法?”

“你在這東郊汴河灣賃一個場院,存一天的炭在那裏,三位炭商每天都見得到炭,心裏也就安穩了,就不怕預付炭錢了。而你譚兄,得了預付錢,送炭也就更穩便了。幾位覺得如何?”

四個人都想了想,祝德實、吳蒙和臧齊都先後點了點頭。

譚力卻道:“成是成,不過這樣我就得多付庫錢了。”

“做生意,有得就得有失,譚兄你既然拿了預付錢,自然該稍讓一些利。大家都退一退,這買賣才長久。”

“那成!”

“譚兄,今天的炭能否先送過來。等你賃了場院,存好炭,再立新約?”

“也成。”

當天的炭船其實就停在汴河下遊,譚力搭了只順水船過去,才一個多時辰,就引著炭船船隊來了。

馮賽看著雙方交接過錢貨後,就帶譚力去東郊河灣物色到一片場院,每月十八貫賃了下來。此後每天他多運三分之一的炭,全都堆在場院裏,三天就存夠了一天的量。

馮賽帶著三位炭商去場院那裏看過後,雙方才又坐下來重簽契約。爭嚷了一陣,將預付炭錢定為九十萬。契約簽好後,吳蒙取出九十萬的便錢鈔,氣哼哼付給譚力,譚力則笑呵呵接過。

馮賽見預付錢是吳蒙獨自拿出來,有些納悶,完事後找了一個知道內情的朋友打問,才知道炭行三大炭商各占一條河,西北邊金水河運來的炭占到五成,歸行首祝德實;東北五丈河占三成,歸臧齊;東南汴河占二成,歸吳蒙。

難怪那兩位能沉得住氣,只有吳蒙如此焦躁。

好在從那天起,譚力那個場院裏一直堆著炭,每天定量送炭,吳蒙也就安心了不少。直到昨天。

由於前天是寒食,連著兩天不動火,吳蒙不收炭,譚力也就沒送。昨天下午,吳蒙派人急忙忙來找馮賽,說譚力又沒送炭。馮賽趕到汴河,吳蒙正在房家客棧罵人踢椅子,一見到馮賽,就吼道:“那姓譚的雜種卷錢跑了!”


遊小黑興沖沖去尋吳蒙。

他是個挑炭夫,扁圓的臉,身材矮壯。每日到爛柯寺前的陸炭家賒炭,挑幾裏路在東南郊一帶賣炭,賺些汗水錢。

剛才,他無意中瞅見馮賽幫兩個賣木炭的鄉裏人,把木炭直接賣給了曾胖川飯店。京城各行各業都有行規,凡販賣物貨,都得先經行首定價收購,再發賣給各個商鋪。那兩個鄉裏人樣子看著窮巴巴的,竟趕著五頭驢子馱炭,自然比他遊小黑甩兩條腿的強許多。他心裏頓時騰起一陣恨。

他家住在東郊,卻沒有田,既算不得鄉村戶,也不是坊郭戶。父親一輩子賣力氣,活活累死。他本還有個哥哥,跟著人跑船,一去不回。家裏只有他和娘兩個人,娘又腿有殘疾,做不得什麽活兒,只在家裏撚點麻線,織幾雙麻鞋,換點鹽醋錢。娘倆兒生計全靠他一個人,如今年紀已經二十八歲,卻連媳婦也討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