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 紅色袍服毫不匆忙(第2/4頁)

當我們轉進新門街的時候,一輛經過的車子差點擦撞到我們的擋泥板,H.M.從車窗裏伸頭出去咒罵,聲音之大和想象力之豐富,在在說明了他目前的心態。

“我想,”H.M.繼續說道,“他以為只要他出面承認,法官就會說:‘好了。小子;這就夠了,把他帶出去絞死。’直截了當,你明白嗎?”

“可是為什麽要認罪呢?還有,這樣算不算證據?”

H.M.對這件事的態度和艾芙蓮很像。“當然不是證據,重點在於這話會造成的影響,就算老巴梅·包德金告訴他們不要理會也一樣。我是很信任巴梅的,肯……可是你是不是在想著說檢方的證據全提完了,那最壞的一部分已經過去了呢?孩子,我們的麻煩還沒有開始呢。我怕的是他們對安士偉做交互訊問,你有沒有聽過華特·史東訊問對方的證人?他會把他們像個鐘似的拆散掉,再看你敢不敢把所有的小零件重新裝回去。在法律上,我不一定非得讓安士偉上證人席不可;可是要是我不這樣做的話,那史東要怎麽說我都沒得好辯的,除非我把那家夥叫上證人席,否則這場謀殺案的故事沒法說完。我怕的是自己的證人可能反過來對付我。要是他站在證人席上,發誓說他剛才說的那番話全是真的——哎,那就會成為證據,而我這個老頭子就給玩完了。”

“可是我要再問一遍(這種該死的法庭上的虛情假意也傳染給我了),安士偉為什麽要認罪呢?”

H.M.哼了一聲。他靠坐在坐墊上,那頂又笨又大的高禮帽歪在他眼睛上,粗大的兩臂交叉在胸前。

“因為有人和他通了消息,我不確定是怎麽通上的,可是我知道是什麽人。我說的是我們的雷金納。你有沒有注意到他和雷金納一整個下午都在互相使眼色?可是你不認得雷金納吧?”

“認得,我今天下午在胡彌家裏見到他。”

一只眼光淩厲的眼睛朝我這邊轉了過來。“啊?”H.M.把尾音揚得很高地說。“你覺得他怎麽樣?”

“呃——還好吧,有那麽一點神氣和高傲,不過還算正派。”

那只眼睛轉了回去。“啊哈。哦,對了,那小妞給的口訊是什麽?”

“她很強調地要告訴你說‘好的’。”

“好女孩,”H.M.說。他由歪斜的高禮帽底下望著和司機之間的玻璃隔板。“也許可以有很好的結果,我今天下午運氣還過得去,也有點不順。最槽糕的是史本賽·胡彌沒有出庭來當證人。我還想靠他呢。要是我還有頭發的話,聽到那件事的時候頭發都會急白了好多。哎呀,我不知道他是不是轉身開溜了!搞不好就是!”他考慮了一下。“大家都覺得我沒有尊嚴。挺好看的吧,啊?看著樂麗波普跟我到處跑著找證人,做那些本來該由初級律師做的雜事。看我這個大律師幹的好事,我問你——”

“坦白地說,”我說道,“真正的原因在於你不肯跟哪個小律師合作。H.M.,你太急著自己來唱這整出大戲了。”

這話很不幸地極具真實性,引起了他一陣怒罵,尤其是他先前的埋怨正顯示了他在擔心別的什麽事。

“原來就是這樣謝我,是吧?我能得到的感謝就是這些?我花了那麽多力氣像個紅帽子一樣在火車站上跑來跑去——”

“什麽火車站?”

“不用管什麽火車站,”H.M.說到一半突然發現不對,看來很懊惱。可是他因為又引發了另外一點神秘氣氛而高興得火氣稍小了一些。“哼,我說呀,肯!就你今天所聽到的證詞來看,你會去哪個火車站呢?”

“去搭什麽火車?我們怎麽會談到火車站這個話題上來的,”我說,“也還不很清楚;不過這是不是委婉地暗示說胡彌大夫可能逃之夭夭了?”

“很有可能。哎呀,呃,我不知道——”他對著隔板望了一陣,然後興奮地轉過身來。“今天下午你在他們家有沒有見到胡彌醫生?”

“見到了,他就在那裏,說的盡是些陳腔濫調的話,還一副很有愛心的樣子。”

“你有沒有照我的指示散布了一些神秘不安的氣氛?”

“有啊,而且我想我還相當地成功:不過我說的那些非常之有影響力的話是什麽,我卻不能告訴你。反正,他的的確確告訴我們說他今天下午要去作證。他說他要很強烈地提出安士偉精神失常;對了,還有個精神科的專家和他在一起,一個叫崔甘農的醫師——”

H.M.的高禮帽由他的鼻子滑下來,再向外滑,慢到就好像他在用鼻子玩頂帽子的特技似的。他對這頂帽子十分得意;可是在帽子滾落地下的時候,他卻沒有注意。

“崔甘農?”他茫然地重復了一遍,“崔甘農大夫。啊,我的天啦!我不知道我是不是應該那樣走法比較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