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最後一役(第4/5頁)

我注意到門廳裏現在已經黑了。H.M.沖我們眨了眨眼,來了個帶著鼓勵意味的微笑。隨後他關上了門。

“準備好了吧,丫頭,”我說,“還有兩分鐘。不管他說的是什麽,他很認真。”

伊芙琳臉色蒼白,但點了點頭。“倘若H.M.——倘若我們,能耍耍他們就好了!”她話音中帶著憤怒,握緊了雙手,“我們可以依賴他。雖然我不知道他要做什麽,但我知道他贏了最後一戰。他們現在無法阻止我們,不是嗎?”

“還有一分鐘。”

她鎮定地走過去關上窗戶,把台燈吹滅。我吻了她,我們相視一笑,一同開門走向門廳。

若你走在地毯上,你幾乎什麽聲音都不會發出。樓下亮著燈,我們能看到樓梯口那裏映照上來的一點微光。最難的部分應該就是下樓梯,上面沒鋪地毯。但它不會發出吱吱嘎嘎的聲響,所以只要我們小心行事,應該不會弄出聲音。我聽到伊芙琳急促的呼吸聲。當我們走到樓梯口有光亮的地方,都不由自主往後退了一步。樓下鋪著紅地毯,似乎什麽人都沒有。下面樓梯旁的那排柱子在前門映射出條條影子,像斑馬線一樣,如果我們能走到柱子旁邊,順著影子走,就會順利到達前門,不被抓獲。

最糟糕的可能就是,當你擡起腳來準備邁下第一階樓梯,腳悄聲落地的時候可以放下心來,但是當你準備下第二階的時候,心跳又會加速。似乎我們用了很長時間。有一次伊芙琳差點絆倒,我們就屏息在平台上站了好久。我們時刻準備著,一旦聽到任何可疑的聲音,便會立即閃躲,然而什麽都沒發生。我們下到最後一層,走進那些業已磨損的柱子下面那巨大的陰影裏。馬上就成功了!只要再走十步,我們就到門口了。現在腳下又有地毯了,我們移動得快多了……

“到了!”伊芙琳悄聲說,“只要我們一出去,就可以用跑的了。我們——”

一直安靜的鐵門突然響起了急促的雷鳴般的敲門聲,我們兩個呆站那裏,仿佛這敲門聲就是世界末日。有人在門外怒氣沖沖地大喊,緊接著門就被推開了。門口站著的那個人摘下帽子,用它拍打雨衣,他是真正的哈韋·卓蒙德。

我們對視著,回音一直在耳旁飄蕩。

沉默。

我們跟這家夥在萊維路上大幹了一架,這個脾氣暴躁的大言不慚的家夥,這個完全不注意自己言行的十分難纏的家夥。他用帽子拍打雨衣的動作停了下來,那額頭突出的胖臉上露出了笑容,小小的眼睛正在閃光。

“噢,上帝啊,”他小聲說道,“我最後還是抓住你了。”他的笑容變得更加愉快,眼中的光芒卻絲毫沒變,“我整晚都在等著到這兒來看你,弗萊明德先生。我們很快就要把你扭送到監獄裏去了,快到他們都沒什麽機會再仔細看看你。沒錯,我們的警衛已經到了。但在我把你交給他們之前,我要先把你打個稀巴爛,讓自己高興高興。你明白我的意思了麽,你這該死的茶商弗萊明德。”

現在站在我面前的已經不是卓蒙德這個人了,而是整晚所有的挫折、誤解以及被嘲弄、被誣陷的憤怒在最後階段的爆發。不知為什麽,所有經受的諷刺和侮辱,以及對自己尊嚴的維護,全都集中到了他的身上。這就好像一顆炸彈在你腦中爆炸,整個世界瞬間被怨恨撕裂。好的,我會拼盡全力,我沖著他興奮地大喊著。

“就現在,你行嗎?”我說,“放馬過來吧,你這雜種,讓我們見識見識你是否跟傳聞一樣厲害。”

在這種情況下,我應該跟他堅持不了兩分鐘。但這家夥現在跟我一樣瘋狂,喪失理智,忘記了他知道的所有事情。這傻瓜就這樣直沖過來,試圖要抓住我的領子。就在他要撲下來的瞬間,我猛地向後退了一步,一拳正打在他嘴上。

這感覺很像你的左拳重擊到了一堆石灰漿,灰漿四處噴濺。我看到他牙齒中噴出的血跡,緊接著,他狠狠地打向我的顴骨和眼睛。燈光和他的臉似乎搖晃起來,看不清晰了,我眼中映出他好幾張臉,無聲無息地晃動著,似乎他正在破口大罵,我卻什麽都聽不見。然而我們兩個人都沒有要停下來防衛的意思。不管怎麽樣,我已經把在學校學的東西統統扔在腦後,唯一的想法就是把他幹掉。我看到他的拳頭砸下來,卻已感覺不到什麽了;然後我拼命回擊,左右手一拳一拳打在他憋得通紅的臉上。似乎他打中了我的腹部,那裏一陣抽痛。我們兩個扭打在一起,仿佛已經感覺不到地面的存在;我們雙腿糾纏著,而我似乎在猛打著一個不停擊向我臉龐的沙袋……

他在我眼前晃動,如同翩翩起舞,而整個燈光和柱子都伴隨他一同舞動。我現在能聽到他罵罵咧咧的聲音了,他眼中好像著火般噴發著怒氣……他左拳擊中了我腹部,右手猛地擡起來砸向我耳朵。我也不甘示弱,向他的下巴用力揍去。然後我們撞向一根柱子,靠著柱子搏鬥。之後發生了什麽,這持續了多久,我都不清楚。我面前這人真是傳說中兇悍的哈韋·卓蒙德嗎?他簡直像個瞎子般亂轉,完全方寸大亂。我身後一直頂著磚墻,但我能借用它的力量,這快讓他支撐不住了。哦,天啊,雖然我頭疼得像要炸開,但現在我占上風了!紅地毯在我們腳下纏了起來,他一個踉蹌跌了下去,滿臉鮮血。他倒在我膝蓋下方,驚聲尖叫著,我猛地把他翻過來,摁倒在地毯上——我抓住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