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第4/7頁)

那個年輕人眉開眼笑——沃爾夫顯然是熟面孔。

“很高興您今晚能來,我們有非常特別的東西,”他聽起來有點像百貨公司的樓層管理員;你會期待他接著說:“在第三走道。”

“特別的東西?”

“哦,是的,我們要施行九九神咒。”

他笑得更燦爛了,麥特決定叫他小天使。與其說是微笑,不如說他面露喜色來得恰當,這讓他的圓臉亮了起來,讓人情不自禁低頭看著他的肩膀,期待會有翅膀從那兒長出來。

“您會在陽台上找到最好的位子,”他接著說。

“什麽——”當他們爬上樓梯時,麥特說,“是九九神咒?”

“……所以我跟貝希說,”經過他們身旁的一個聲音說,“‘難怪,’我說,‘魚與熊掌,不可兼得。’”

“你會見識到的,”沃爾夫回答,“事實上,我不會驚訝的,假如……嗯,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別把我們扯進去,我只能這麽說。假如他們要在歐洲建立勢力,就讓他們去好了,但是別把我們扯進去。”

“……四十年來我一向支持民主黨,不過假如喬治·華盛頓做兩任就夠了,那麽兩任對誰也都足夠了。”

旁邊又傳來說話聲:

“哦,可是,凱莉,你等著看她這麽做吧。就像我對瑪貝爾姑媽說的,那正是我的莉莉安……”

麥特覺得失望。這些對話都很尋常,就像他每天在他那位於邦克山丘的破旅館中聽到的東西。就連大禮堂裏驚人的燈光效果,充其量也只能讓這群人看起來像是移居的中年西部人——誠實、平凡的美國人。

風琴手靜靜地即興彈奏“樹木”和“黎明”兩首曲子。麥特正津津有味地看著一個身穿褪色家居服、體重達兩百磅的銀發老婦人臉上做作的笑容。突然他覺得有人碰他的手臂,便轉過頭去。

“我想我認得你,小夥子,”他右邊的瘦老頭說。

麥特咧嘴笑笑並和他握手。弗瑞德·希蒙斯是天使翺翔飯店數一數二的長期房客,麥特常常和他一起在大廳打發時間。這個退休的雜貨店老板來自愛荷華州的蘇族,很有幾分亞貝·馬丁【:Abe Martin,是Kin Huppard筆下的漫畫人物】 的味道,既仁慈又頗具常識。

“很高興在這兒看到你,”希蒙斯繼續說,“我們這兒年輕人不夠多。他們忙得緊張兮兮,我猜,那些不會緊張的人就跑去組織青年會了。不過,看到年輕人對這種事情感興趣真好。你常來嗎?”

“這是第一次。”

“你挑對了時機,孩子,我聽說他要讓我們施行九九神咒。那會讓他們現身。”

“這是什麽?”

“噓,”希蒙斯警告他。

風琴手正在彈奏“玄妙的人生”,顯然這是開場曲,因為現場觀眾漸次鴉雀無聲。接著幕後一位男高音配合曲子放聲歌唱。

七彩布幕在最後一個音符響起時拉開。舞台上空蕩蕩,但是側翼發出五光十色的燈光打在刷白的墻上。舞台左下方有一張小桌子、一張椅子和一個普通的水罐。上頭坐了一個看起來像是退休小銀行董事長的胖老頭,而舞台正中央則坐著哈斯佛。

“那就是他,”弗瑞德·希蒙斯雞婆地小聲說。

那一定是他沒錯,連以前沒見過他的麥特都知道。他支配了舞台和整個禮堂,可是他的真面目比烏秀拉修女的真面目還難猜。他的臉藏在黑桃型又帶有點亞述人風格的大胡子裏,而他的身體則被那鼎鼎大名的黃袍給完全遮住。

袍子不是金黃色,不是橘黃色,不是檸檬黃,也不是淡黃色,而是俗麗的純黃色,純粹、簡單又嚇人的顏色。上面沒刺繡,沒有猶太教的標志,毫無設計感。它就只是——一件黃袍。

袖子長度與手腕齊平,而黃手套讓它們看起來長得超過手指。袖山松垮垮的沒墊肩,腰間也沒收腰而讓黃袍一瀉到地。肩膀上連結著頭巾,將哈斯佛的整個身體遮掩起來。因為大胡子和黃袍的關系,你只能看見他的鼻子以及深陷的眼睛和黑眼窩,他的鼻子至少證明了他自稱是猶太人的說法屬實。

站在水罐旁的男人起身。

“親愛的先人們的追隨者,”他對觀眾說,“你們有些人也許已經聽說了,今晚在光明之殿是個非常特別的夜晚。我知道你們不想浪費時間聽我說話,所以在我歡迎了今晚的新面孔之後,我就不再占據各位的時間。容我告訴各位,朋友們,你們不知道你們今晚來這兒是多麽正確的一件事!我希望新來的成員能轉身和你們右手邊的兄弟或姊妹握手,因為我們都是光明之子,不是嗎?所以我們都是兄弟姊妹。”

麥特乖乖地轉身和弗瑞德·希蒙斯再握一次手。這點足以掃除他剛才初見黃衣人那種懾人威力時的短暫興奮。這兒的聚會過程也許奇怪、可笑、滑稽,不過如果一直都是弗瑞德這類普通的善良老百姓參加的話,聚會也就沒什麽危險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