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第3/4頁)

“聽著,”麥特說,“這件事真是……亂得可怕。突然就發生了。我不曉得怎麽給卷進來的,也不知道怎麽收拾。我們幹脆就此打住,將這件事一筆勾銷。很抱歉我冒犯了你們,請不要將這筆賬算在葛瑞格頭上。就這樣,再見。”

他走到門邊伸手轉動門把,門鎖著。他的腦海頓時閃過如通俗劇般荒誕的念頭,但艾倫·哈裏根鎮靜的聲音驅散了他的妄想。

“不是那個門。”

“是誰?”

門的另一端傳來一個聲音,同時打字聲也停了下來。

“沒事,沃爾夫。我們弄錯了。”

那麽,在隔壁打字的就是沃爾夫·哈裏根啰,他撰寫了那些揭發偽教派的好書。麥特想一睹他的風采——想象中,他是個沉默卻精明的學者,專心致力在其研究上,所以根本沒注意到他女兒的命運受人牽制。但眼前想要拜會哈裏根家的任何一個人,似乎毫無可能。

眾人一片沉默,麥特感受到這輩子前所未有的羞愧,並找到正確的房門離開。當他來到走廊時,他聽見約瑟夫·哈裏根愉快的聲音。

“艾倫,那個年輕人喝了酒。”

感謝上帝,那個管家不在視線範圍內。麥特悄悄走到大門口,將駱駝毛外套緊緊裹住身子,然後走進濕冷的夜裏。真該死,他連借酒裝瘋的機會也沒有,徒然出了一臉洋相,打擾了一位老婦人禱告,激怒了一名社會領袖,大概對葛瑞格·藍道的事情也造成莫大的傷害。而這一切甚至並不是為了赫庫芭【注:Hecuba,特洛伊王後】 ——只是為了一些瘋狂的唐吉訶德式的愚俠想法。

他站在雨中回頭望著哈裏根家。有件事他不喜歡,那就是R·約瑟夫·哈裏根希望修女指引哈裏根家小姐一條正途時那副洋洋得意的樣子。或許當時他應該更努力設法見她一面,眼看一個青春少女受到逼迫……某個人正盯著哈裏根家,麥特突然注意到——窗戶透出的燈光照在一件濕雨衣上,就在後院左方,大約(他猜)在禮拜堂的位置。但禮拜堂並沒有與人等高的窗戶,只有兩個高掛在墻上的通風口。

這座宅院有人守衛嗎?這是警衛工作的一部分嗎?不對,這沒道理。倘若有人守衛,那麽他在見到管家之前早就讓人給攔下來了。這麽一來,這一定是……麥特的謹慎讓他松了口氣。任務來了——別站在禮拜堂附近讓自己像個傻瓜,而是要采取可靠的行動——美其名是要為自己的蠢行來向這家人賠罪:事實上,打心坎裏,他知道這是想補償自己的挫折。

人影消失了。那道光線很微弱,剛才它只是碰巧照見那件雨衣,但是它可能還會再照到。麥特貼著墻壁走,同時緊盯著那道微弱的光線。此刻他又聽到打字聲:聲音一定來自發出光線的同一個房間。

隨後他又看見那個人影。一只肥胖的嫩手伸進光線中。那只手摸索著,仿佛要抓住什麽似的,然後似乎輕輕地推開了窗戶。細微的光線幾乎不為人知地逐漸加寬。打字聲停止了。

他看不見黑暗雨夜中的身體,只看得見一只手——一只女人的手。不對,再想想,那可能是男人的手,只是柔嫩秀氣,還戴了戒指。倘若……接著,黑暗中發出一聲痛苦的尖叫。那只手消失了。光線立刻照著雨衣客的身影,並正快速地朝麥特筆直跑來。同時光線也照亮那個人另一只手上握著的金屬。

現在行動的時機到了,突然、意外、讓人無限寬慰。雨衣客在濕冷的黑夜中直沖向麥特,他發出一聲怒吼,有一會兒麥特感覺某個鋼制的圓筒抵住他的肋骨。接著他被某樣東西絆倒,兩人雙雙跌在潮濕的草地上。

打鬥是一回事,你同時會感受到自由、痛苦和狂喜。論打架,雨衣客根本不夠看,肥胖的軟腳蝦一個。但眼前這又是另一碼子事了,因為他手上握著一件連最厲害的打手看了都畏懼三分的小武器。

那把武器兩度抵著麥特的身體。他的背脊兩度發出寒戰,倘若他有時間思考,他也許會認出這是害怕的感覺,他平安地閃開。然後,匆匆做出一個空前絕後的即興扭轉動作,麥特安全地跨坐在雨衣客的柔軟大肚皮上,彎身壓制那只握著武器掙紮的手。

“丟掉它,”他語氣鎮定得連自己也嚇了一跳,“安分點,”為了強調這項要求,他在橡皮肚上彈跳了一下,“爸爸叫你把它丟掉。”

雨衣客嘴裏迸出一連串麥特聽不懂的語言。他唯一的回答便是益發緊握他的手腕,麥特的另一只手感覺到一股比雨水還溫暖的液體。

“我建議你,”黑暗中傳來一個低沉的聲音,“先將他打昏,再把槍拿走,他不會乖乖就範的。”

無論這個建議發自哪裏,都相當正確。麥特立刻松開雨衣客的左手,同時伸出右手對著他的後腦勺一拳打個正著。掙紮突然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