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瑪莉·利文沃茲(第2/3頁)

“然而,你記得她曾進入過大廳吧?”

“是的,先生。”

“手上有沒有拿著一張紙?”

“紙?”她眼睛倏然流轉,然後停在她堂妹臉上,“你有沒有拿著一張紙,埃莉諾?”

這一刻氣氛緊繃。埃莉諾·利文沃茲一聽見有人提到紙張便猛然警覺,並且因這不經心的一問而站了起來,然後開口又欲言又止。這時候驗屍官舉手發出責難,以慣用的嚴厲語氣說:“你沒有詢問你堂妹的必要,小姐。你只要讓我們知道你有什麽話要說就行了。”

埃莉諾馬上靠回椅背,雙頰浮現出一縷紅暈。房間裏出現一陣輕微的騷動,在場的人們頗感失望,因為對他們而言,滿足好奇心最為重要,有沒有依法行事還在其次。

驗屍官很滿意自己既盡忠職守,同時又和顏悅色地對待如此動人的目擊者。他重復了一遍剛才的問題。

“麻煩請你告訴我們,你有沒有看到她手裏有一張紙?”

“我?沒有,沒有,我什麽都沒有看見。”

由於問題是集中在前一晚所發生的事件,因此她並沒有提供任何新的線索。她承認伯父晚餐時有點沉默,但以前他工作不順或心情不佳時,也一樣會變得沉默寡言。

驗屍官問她當晚是否又曾經見過伯父,她回答沒有,而且一直待在自己的閨房裏。他坐在書桌前的模樣,是她看見他的最後一眼。

她根據自己的記憶娓娓道來,語氣之中帶有一點傷感孤寂,卻又不顯得冒失,這使得同情之心慢慢感染了整個房間。

我甚至察覺到格裏茨先生凝視墨水台的目光軟化了下來。但埃莉諾·利文沃茲則不為之所動。

“你伯父有沒有與人交惡?”他問道,“他是否擁有值錢的文件或秘藏大筆錢財?”

這些問題她一概否定。

“你的伯父最近有沒有結識什麽陌生人?過去幾個星期裏,他有沒有收到任何重要的信件?這些事或許對理清案情有所幫助。”

她回答時聲音有些遲疑。

“沒有,就我所知沒有,我不知道這方面的事。”說到這裏,她偷偷瞄了埃莉諾一眼,顯然看到令她安心的信息,因此她很快接著說,“這個問題我可以肯定地回答你。絕對沒有。伯父對我推心置腹,如果他心中有重要的事情,我一定會知道。”

關於漢娜的問題,她對此人性格的描述十分精準,但完全不知道她為何離奇失蹤,也不清楚她與命案有何關聯。她說不上來漢娜和誰交往密切,也不知道有沒有人來拜訪她,只知道外人不準以探視仆人為由進入這棟屋子。最後,驗屍官問她上一次看見利文沃茲先生放在抽屜裏的手槍是在什麽時候,她答說只有在他買槍那天看過,而埃莉諾則在伯父的幾個房間裏來去自如。

這是她證詞中唯一讓人心存疑竇的地方,即使心事重重的我都不免暗暗懷疑。她作出以上證詞時態度顯得漫不經心,要是埃莉諾自己當時沒有對發言者露出高度質疑的神情,可能也不會有人注意到。

然而,這時輪到愛發問的陪審員發言了。他坐在椅子的前緣,深吸了一口氣,對瑪莉的美貌存有曖昧的敬畏,這使得他的姿態看起來有點荒謬。他問她剛才的話是否曾深思熟慮過。

“我希望如此,先生。在這個時候,有必要回答的問題我都會再三考慮。”她認真地回答。

矮小的陪審員往後靠去,我認為他的訊問要告一段落了,這時候那個帶著表鏈的陪審員抓住瑪莉的目光問道:“利文沃茲小姐,你的伯父立遺囑了嗎?”

這句話立刻引起房間裏每一個人的警覺,連她也難免因尊嚴受損而臉色逐漸泛紅。不過她的回答很堅定,沒有表現出一絲憎惡的情緒。

“有的,先生。”她簡單地回答。

“不止一份?”

“我知道的只有一份。”

“你對遺囑的內容熟悉嗎?”

“是的。他把自己的想法告訴了大家。”

這名陪審員擡眼打量著她。他不把她優雅的風采看在眼裏,甚至連她艷麗高貴的氣質也視若無睹。

“那麽,或許你可以告訴我,他死後誰能得到最多好處?”

這個問題過於殘酷,包括我在內的每一位在場人士都難以認同,因而皺起眉頭。然而瑪莉·利文沃茲直起身,看著問話者的臉平靜地說道:“我只知道誰的損失最大。他收容照料孤苦無依的兒童,用愛心與呵護的光環安置她們,而她們當時年紀都很小,最需要的就是愛心與呵護。過了童年和青少年時期,她們仰賴他指引未來的道路。而這一切,先生,都因為他的去世而讓她們頓失依靠。至於隨後降臨在她們身上的事物,相形之下都顯得微不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