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馬寺

“這是什麽?”薛子規有些疑惑地拿著一樣東西說。這是他從灰堆中撿出的——剛剛因為救火,這裏亂成一團,“我記得剛剛這東西就掛在佛祖的手指上,看來是被火燒斷了系繩,隨著遺骸一同落下來的。”

“這是火齊珠。”謝瑤環眼眸一亮,“傳聞東南海中有羅刹國,出火齊珠,大者如雞卵狀,類水晶,園白照數尺,也有人管它叫做朝霞大火珠。”

“這東西為什麽會出現在寺裏?”

“佛前供養的七寶,其中之一就是琉璃,而琉璃中的一種就是火齊珠。記載中說,這火齊珠在日中時舉以向日,下面用艾承之,片刻可以得火。也許,起火的原因就是它!”

“袈裟著火是因為它?”薛子規驚異地說。

謝瑤環點頭。“進殿之時,明油的味道極大,大概是袈裟上塗了明油用來助燃。”

“此法說得通。”薛子規頷首,“那麽這屍體又是如何掛上去的?”

謝瑤環沒有回答他,卻轉身問七苦:“這房檐上的燈籠,你們是怎樣每晚把它們點上的?”

“用它。”七苦轉身到外面取來一物——是一根一端帶有鐵鉤的長杆。

“用這個把燈籠鉤下來,點燃後挑上去。”

“啊!”薛子規一擊掌,“莫非屍體就是這樣被挑上去的?”

“可那是具屍體啊!且不說住持是個成年男人,就算是能用這種方法,那杆子要有多粗多長,才能挑起屍體並將他吊到離地幾丈的地方呢?”謝瑤環有些苦澀地搖了搖頭,“而且,住持大師為什麽會身著綠色的袈裟?”

“是啊,這件事真是透著詭異!”

兩人一時間陷入了沉默。

“大人。”此時仵作來到了兩人身前,“屍體除了頭顱未完全焚毀,身體已經化成了灰。”

“那麽頭顱上面可有傷痕?”

“大人如果問的是頭骨,沒有;如果問的是頸椎,卑職只能告訴大人,骨頭是從關節處脫節斷開的——上吊懸梁是能形成這樣的脫節的。如果大人想問能不能看出刀傷,卑職慚愧,大火燒毀了脖頸的肌肉,而骨節上並沒有傷痕,所以無從知道。”

“那麽,仵作,一般來說,焚化一個人大約要多久?”

“骨殖是人身上最堅硬的,需要用專用的爐膛,燒上幾個時辰才能燒化成灰。”

“幾個時辰?!”薛子規跳了起來,“這,這不對啊!從火起到火滅不過一炷香的時光!”

“這骨灰的分量,倒還真是一個人的!”仵作有些疑惑地搖頭,“小人在想,會不會是起火的燃料非常特殊,才會讓人這麽快燃成灰燼!”

“進殿之後我聞到了明油的味道,但是就算是身上被潑滿了明油,一炷香的時間根本也不可能將一具屍體燒成這樣的骨灰!而且我們剛剛想要尋他問白馬寺中的一些事情,他就死了,若說巧,這可也實在太巧了。”謝瑤環喃喃地說。

“兩位大人,方丈大師請兩位過去。”七苦低聲來請兩人。

“我也正好有些事情不甚明了,想要請教方丈大師。”謝瑤環點頭。

 

鼻前香火氣息縈繞,鬥室之中靜謐幽雅。

方丈大師面容溫和慈善,但是此時卻也帶上了不安。他的身邊侍立著那位發現住持屍體的小沙彌,他的眼睛依然通紅。方丈大師朝二人點了點頭,請他們在對面的蒲團上坐下,遞過來兩杯香茶。

“如今請二位過來,是因為這孩子在陛下駕臨那日看到一些事情,可是當時又怕為住持師弟惹了禍事上身,不敢與二位說,只是如今……住持師弟已經……唉,說也無妨了!其中隱情,萬望二位原宥!”

“無妨,讓這孩子說吧!”

“那天晚上,約是子時,小僧睡醒起夜,本想到後面茅房,可是實在內急得厲害,就隨便找個樹陰處……”那小沙彌臉紅了,“我看到一位女官正在和住持大師說話。”

“你看見與住持大師說話的女官是誰嗎?”

“小僧不知是誰,只是記得她衣裙的顏色和住持大師的袈裟一般。”

“紅裙?”謝瑤環皺起了眉頭——陛下身邊的女官,在宮外一般都著胡服官衣行走,只有深受寵愛的幾個大女官才允許穿其他服色,而那一日好像只有上官婉兒穿了石榴裙。

“你可聽到他們說些什麽?”

“只是零星聽到幾句‘苦海無邊,回頭是岸’一類的警語,大師好像在開導那女官。其余小僧就不知道了。”

謝瑤環點點頭,安撫了他一下便讓他出去了,然後,她望向方丈大師。

“大師,小女就開門見山了。小女只聽過禪僧的袈裟在漢魏時為赤色,後來又有黑衣、青衣、褐衣,但僧侶什麽時候會用綠色袈裟,小女卻實在不知道,望大師能指點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