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密歇根州,1999年7月(第4/6頁)

鎖匠笑了起來,“我跟你打賭一百塊!現金!就是現在。”

“你今天贏不到我的錢啦!”馬許先生說。接著轉過來對我說:“麥可,我告訴你,把鎖開了,今天就放你一天假!怎麽樣啊?現在就開鎖,打開了就讓你回家。”

“來!我的工具借你!”鎖匠從口袋掏出一個像皮夾的袋子,“行家專用的。”

我拉開皮夾的拉鏈,站了好幾秒不能動彈,第一次看到這麽漂亮的全套工具。

“你知道該怎麽用對吧?來吧,讓我們看看你的能耐。”

這裏面至少有一打不同的撬刀,三支金剛石材質、兩支圓頭的、一支雙頭的,還有四五支尺寸不同的彎頭撬刀,剩下還有些我不知道名字的,我後來才知道。

鎖匠說:“好,賭注加到一千塊,賠率給你十比一好了。”

我拿出其中一支鉤狀撬刀,皮套裏面有四種不同的壓力棒,我蹲在鎖前面,思考哪一支比較適合。畢竟我從來沒有這麽多選擇,以前都是有什麽用什麽。

我拿出一支壓力棒,不是最小的,也不是最大的。把棒針插在鑰匙孔底端,手指從右側輕輕推,接著拿鉤狀撬刀進去。我以前就開過這個鎖,當然知道要往哪裏去。這個構造很基本——六根插銷,只有最裏面那一組比較緊,其他都很容易。用螺絲起子加安全別針的時候,要用掉整整三分鐘。現在有了這些專業的工具,搞不好三十秒都不用。

“看起來好像是懂一點……”馬許先生說,“你覺得……”

“不可能啦!開玩笑!”鎖匠的笑容沒了,“我保證。”

我把後面的插銷頂上去,接著小心處理第五組。只要有好的壓力棒,要把幾組插銷固定都很容易。手裏的撬刀不停向前,走過每道插銷,就聽到一聲“答”,這讓我很有成就感。已經一半了,現在只有幾片金屬擋住我了,六根小插銷上面的六個小溝,接著整個就可以打開。

兩個人現在都靜了下來,我正要把最後的一根插銷頂起來,突然停手。

想清楚。我對自己說:你真想要證明給這些人看嗎?要讓他們知道,你隨時可以進出這間房子,或是任何一間房子?這種事能隨便讓人知道嗎?

“就這樣啊?這樣就要放棄了?”馬許先生問。

“余興節目結束了。”鎖匠說,“下次要吹牛的時候,先掂掂自己的斤兩。”他臉上還帶著輕蔑的冷笑。

說這話你就激錯人了。我盯著鎖匠的臉,手裏把最後一根插銷頂上去,接著轉動門把開門,把工具還給他。

然後我戴上手套,走回後院挖土。

我聽見鎖匠跟馬許先生爭執的聲音,不過我還是來到後院拿起鏟子挖土。幾分鐘後,鎖匠走了,馬許先生還在瞪我,現在他手裏多了一杯飲料。我把今天的第一車泥土裝滿,推到樹下倒掉。等我回到坑口,他已經不見了。

今天更熱。我去水龍頭裝水,水裝滿,又聽到馬許先生在打電話罵人,這也跟昨天一樣。這或許很容易了解,不過我那時候才學到,如果聽到一個人在電話中破口大罵,這個人不值得信任。

接下來的兩個小時,我都在挖土、推土、倒土。不知道要怎麽撐過這一天,我好像比昨天更虛弱了。我知道最後就是會受不了,這是很簡單的生物和物理原則,到頭來,我鐵定會吃不消。這已經跟調整速度無關了。我的意思是,再怎麽調整,挖土就是挖土。要是不使力,就挖不了坑。

眼前一切又變成黃色,眼睛好累,不知道是疲倦還是因為陽光刺眼。我把水壺裝滿,盡量多喝水。

我告訴自己:你會昏倒。這是一定的,就像每天太陽都從東邊出來一樣。你會昏倒,然後他們會來把你弄醒,休息個幾天,就要把你送去少年監獄,馬許先生說的那一種。到時候就不必做這種苦工了,在哪裏都不可能比現在更苦了。可是只會更慘——這樣就再也見不到艾米莉亞了。

“真搞不懂你為什麽要這樣。”

我轉身看到艾米莉亞,她就站在那裏,以後可能是遊泳池邊緣的地方。今天她穿了一條牛仔褲,褲管截成一半到膝蓋上,還有一樣的網球鞋,露出來的小腿和腳踝好白,在太陽下好像在發亮。黑色的上衣有卡通機關槍的圖案,這種天氣,穿黑色也太熱了。

我停下來擦汗。

“你一個人不可能挖完的。這樣要一年耶!就算挖好了又怎樣?你覺得我們有人會用嗎?”

謝謝你,真是激勵人心的鼓舞。不過天啊……你好美……

“亞當已經去上大學了,再過一年我也會。誰會用這個遊泳池?”

我站在那裏,看著她打量四周,忙著搖頭,最後終於講到重點。

“你今天要講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