振動魔(第2/7頁)

接著再向讀者稍稍介紹一下柿丘秋郎吧。他在故鄉岡山擁有祖上傳下來的龐大家業,身兼社會教育家和宗教家的雙重身份,很年輕的時候就嶄露頭角。尤其受到青年男女的歡迎。甚至他快要病倒之前,還曾參加一個宗教團體的選舉活動,韶華之年就登上了舉足輕重的地位。

一般說來,真正被神靈派到人間救贖罪者、願意欣然赴死的人總是鳳毛麟角。他們中的絕大多數,都是偶然碰到了一個職業,然後因其職業的要求而講經布道,同時更覬覦著更高級別的寶座,野心強烈燃燒;還有人淡淡聆聽著妙齡少女的懺悔,嘗試進行名日“探病”的撫慰,因那種奇怪的沾沾自喜而深深陶醉。仔細分析柿丘秋郎的真實面目,不外乎也是這一類人,只是因為他特別膽小,所以命運之神才一直眷顧著他吧!我個人對此是非常妒忌的。

倘若柿丘病逝的話,他的繼承者肯定會如虎狼般紛紛撲上,把柿丘的地位和財富一下子瓜分幹凈,再讓他背負惡名,所有事全部往他身上一推,就這樣完事大吉。柿丘秋郎對此絕不懷疑。

“就要完了,我不行了,我要有最後的覺悟!”他暗暗下定了決心。哪知白石右策博士卻妙手回春,挽救了他的性命。對柿丘而言,博士挽救的並不僅僅是他的疾病,同時更挽救了他的社會地位,還有他的家庭、他的財富……出院的那一天,柿丘跪在博士面前,潸然落淚,久久不能擡起頭來。

這就是日後他們兩家過從甚密的原因。

自那以後,兩對夫妻便不時舉辦茶會、玩當時流行的麻將、打高爾夫球,偶爾還會在周日的下午一起開車去三浦市的三崎港兜風。

以外人的眼光看來,他們是相親相愛的四人組合,然而博士和雪子夫人、柿丘和吳子小姐之間的關系,並不是一直都這樣單純。

我是在某個夏日即將逝去的時候得知這件事的。雪子夫人和博士膝下無子,所以閑來無事的夫人便參加了新近康復的柿丘秋郎所組織的各種社會活動,擔任負責人的工作。

那個夏天,相模灣的海濱設立了一所海岸林間學校,柿丘夫婦暫住那裏,以便照顧孩子。而雪子夫人則擔任了夏季講習會的幹事,巡回東京郊外,每天都要早早來到郊外並不涼爽的會場,盡力安排事務。

現在,我必須談談有關我本人的事情了。我和柿丘是中學的同學,從小一起玩到大,堪稱總角之交。這是非常奇妙的一件事情。如今的我,既沒有錢,又沒有社會地位,只是個私立中學的物理老師,身份、地位和他有天壤之別,但我們卻仍如兄弟般對彼此呼來喚去,說一些任性的言語。沾了這位富豪朋友的光,我得以自由進出他的府邸,享受我根本消費不起的豐盛美食。有的時候,為了緩解我這個單身男人的饑渴,他還會負擔那些鉆進郊外廉價召妓酒館的門簾子的費用。

然而,當他迎娶吳子小姐之後,一切都變了。我無法繼續厚著臉皮向他索取開支,只好以替他寫書或寫演講稿的辦法,來獲得一些報酬。這些報酬甚至比學校付給我的工資還多。吳子小姐當然對我的事情有所耳聞,所以她總是很熱情地款待我。誰讓她天生就有顆善良的心呢!

以前,每次我要走進柿丘家的大門,總是低著頭默默進去,並不需要別人帶路。然而,當柿丘迎娶了吳子小姐之後,我深知這種做法很缺禮數,也曾痛下決心想要改正,但習慣這種東西真是非常可怕,不管是怎樣的謹守規矩,不知不覺間總會原形畢露,每次我驀然發覺的時候,身體都已經孤零零地盤腿坐在飯廳的座墊上了。

所以,我最終決定,以後訪問柿丘府邸的時候,除了玄關、飯廳、廚房、書房和我用來過夜的單獨房間之外,其他地方一概都不踏足。例外的情況只有一次,那時我剛剛睡醒,覺得大白天屋裏不會有人,想去偷窺一下他們夫妻那床鋪松軟的房間,結果失敗了。哎呀!果然這種事還是不要講出來比較好吧。

言歸正傳,事情要從那一年的某個夏日開始說起。

那時我剛剛講完講習會的枯燥乏味的課程(而且那位母豬夫人當然也來聽了),到了傍晚的時候,我忽然想要看一本書,而那本書我曾在柿丘的書房裏看到過,所以想去借來翻閱,遂朝著柿丘在麻布村町的府邸出發。

嘩啦一下子打開玄關的大門之後,我平時都會看看擺放著的鞋子,按照鞋子的排列情況,可以判斷有幾個人在家,而且還能稍稍推測鞋主的心情如何。那天的玄關一雙鞋都沒有,這樣看來,估計柿丘夫妻尚未從海邊回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