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第2/6頁)

在教堂的盡裏頭,修女們正在進行一種有節奏的吟唱。我對這種吟唱並不熟悉。已是傍晚時分,我想她們正在進行晚禱。難怪剛才沒有人給我開門。

我沿著中殿的外圍閑逛,來到北耳堂,聞著這裏古老的石頭墻潮濕的味道。我注意到墻基的地錢發出綠瑩瑩的光。在暮色中,我看見在我的上方有構成窗戶圓頂的葉飾,在這些葉飾上雕刻著一張張的臉的圖案,似乎在向外瞧著什麽。我在一對雕飾面前站立了片刻,葉飾上的臉形圖案讓人想起在一些古老教堂裏發現的綠人雕飾,它們經常被視為森林的庇護神,並且在冬季裏能夠獲得再生。但是,這些圖案卻更像孩童的臉。

站在那裏,我開始聽到修女們在裏面吟唱的歌詞。

“Ecce mundi gaudium……”

領悟世間的歡樂……起碼我對拉丁文的理解能力要比對中世紀法文的理解要好得多。

“Procedenti virginis ex utero……”從處女的子宮誕生……

“Sine viti semine……”沒有男人的精子……

“Novus annus est……”這是新的一年……

“Sol verus in tenebris illuxit……”真正的太陽照亮了黑暗……聖瑪格麗特教堂的修女們正在練習自己的頌歌,盡管她們使用的是世俗的,甚至是非宗教的中世紀的材料。我聽得出這些沒有伴奏的聲音年輕而且堅定,與老年修女發顫的調子大不相同。頌歌最後以由衷的呐喊結束,然後是一片寂靜。

我以為她們結束了,就走回大門。在那兒也許可以碰見她們出來。在我沿著鵝卵石道路折回的時候,我注意到我正在爬坡。中殿的墻在西側逐漸變矮,目的是為了抵消坡度。在我抵達大門的時候,修女們又開始大聲地吟唱另一支聖歌。這次是用手的節拍來伴奏,聽上去像是在敲打山羊皮鼓。

我仔細端詳著那扇大門:它在三重拱門下往裏凹進。每一道拱門及其支撐柱上都裝飾著深雕的圖案和雕像。這是12世紀羅曼式大門的生動代表。門上的浮雕主要是一些奇異的動物,其中,我一眼就認出了食人獸(一種有人面、獅身和蠍尾的怪獸)和狗頭人(狗頭人身的人)。還有一些圖案和雕像是我所不熟悉的,我把它們記在心裏,如有機會,我會向院長請教它們的出處。

我去推沉重的、飾有門釘的門,門不僅鎖著,而且還覆蓋著厚厚的塵垢,這說明它們有好久沒有打開了。門的上方橫七豎八地爬滿了常春藤的卷須也證實了這一點。看來,修女們是不會從這個門出來的。

我來到教堂南側。中殿在此構成了廣場的一部分,廣場中心是修道院。其他三面的建築供修女們居住。有一扇門連接著帶屋頂的通道,圍繞在修道院的周圍,梅花形的拱門連著長滿草的庭院。修道院南邊廂房的盡頭又與耳堂連成一體,大概修女們在任何天氣條件下都可以出入教堂。

傍晚時分,我依稀看見耳堂有一道門,有位修女正從裏面走出來。她發現了我,示意我等她把門鎖好。然後,她急忙向我走來。那是一位高挑、端莊的女人,年齡在四十五歲上下,穿一身兩件套的修女裝,外加一件白色短衫,黑發一絲不亂地從前額梳到腦後,用白色的發帶紮著,發帶上還系著與衣服搭配的短紗巾。她有著棕色的眼睛、烏黑的眉毛、白皙的皮膚和高雅的顴骨。她的氣質和外表令我不由得想起首席芭蕾舞女演員。

“對不起,”她說,“我忘記了時間。晚禱之後,我們又決定練習頌歌。”我記得這個聲音。

“我甚至沒有做一下自我介紹。”她充滿歉意地說道,“我是傑拉爾丁·卡皮翁。你一定是……”

“我是依蘭·波維。您用不著道歉,嬤嬤。在院子裏散散步非常愜意,還有這歌聲相伴。”我聽見會眾開始唱另一只頌歌。與其他頌歌相比,它在節奏上顯得更為舒緩。

卡皮翁修女輕輕地敲了敲腕上的手表,她的微笑顯得有些緊張。“咱們走吧。”我有種感覺,她不願讓我在可以聽見合唱的地方再逗留下去。我不知道這與她堅持要我準點到達有無關系。但是,如果我要晚來一會的話,我又能聽到什麽呢?

“這是個美麗的教堂。”我在她領我走開的時候跟她說。我估計這座中殿是12世紀的建築,有些裝飾是後加的。交叉口上方的塔是13世紀的。中殿是14世紀的吧?那座建築物的正面是翻修風格,是新哥特式的。我想讓她知道我對這座修道院的建築感興趣。我還打算以後再次登門拜訪,以便更仔細地研究一下西門。誰知道在教堂裏面會看到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