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三月十五日【1】(第4/10頁)

“沒錯,”拉菲茲點了點頭,好像在對自己心中的什麽想法表示贊許,“我印象中的你就是這樣的,而且我敢保證,現在的你跟十年前還是一樣。我們都沒有改變,兔寶,只是比以前更成熟了。我想,不管是你還是我都沒有實質性的改變,還是當年那個往下放繩子的你和那個順著繩子節節往上爬的我。為了朋友你什麽都可以做,是嗎?”

“什麽都可以。”我高興地大聲表白。

“甚至是犯罪?”拉菲茲微笑著說。

我停下來想了想,因為他的語氣與之前有所不同,而我敢肯定他是在捉弄我。不過,他的眼睛看上去跟之前一樣地認真,而現在的我是不想有任何保留的。

“對,甚至是犯罪,”我宣布,“告訴我要犯什麽罪,我馬上就去。”

他看著我,神色先是驚奇,然後是懷疑,最後他甩了甩頭,臉上又掛上了他特有的那種憤世嫉俗的笑容。

“你是好樣的,兔寶!一個真正絕了望的人——呃?先是要自殺,接著是去做我讓你做的任何壞事!你需要的是有人來拉你一把,夥計,而你做得也很對,跑來向一個正派守法、名聲不錯的公民求助。不過,我們今晚還是得弄到錢——不管用什麽手段。”

“你說今晚嗎,拉菲茲?”

“越快越好。過了明天早上十點,就時時刻刻有風險了。只要那些支票當中有一張回到你的銀行,支票就會被拒付,而你就得名譽掃地。不行,我們得在今晚弄到錢,明天第一件事兒就是重新開立你的賬戶。讓我想想,我知道該從哪裏下手。”

“在淩晨兩點的時候?”

“是的。”

“可是都這個點兒了,我們怎麽弄,去哪裏弄呢?”

“從我的一個朋友那裏,他就在此地,在邦德街【8】。”

“他肯定是你非常親密的朋友!”

“親密可談不上,我只是可以在他家自由出入,有一把鑰匙,僅此而已。”

“你要在深夜的這個時間把他叫醒?”

“如果他在床上的話。”

“我必須跟你一起去嗎?”

“當然。”

“那我就去。不過我還是要說,我不喜歡這個法子,拉菲茲。”

“那你寧可接受我們面臨的另一個選擇嗎?”我的同伴嗤笑道,“不,讓它見鬼去吧,那樣是不公平的!”他大聲說道,口氣中帶了些許的歉意,“我很了解,這是種殘忍的折磨,可是你老在外場待著那是絕對不行的。聽我說,在我們開始之前你得喝上一杯,就一杯。那邊是威士忌,這邊是蘇打水瓶,你請自便吧,我去穿上外套。”

我照他的話做了。我得說這多少是出於我自己的意願,因為雖然他這個提議讓我無法回絕,但其實我自己內心對此也並沒有多少反感。不過,我得承認,一杯還沒喝完,我心裏的恐懼確實就少了許多。這時候拉菲茲也回來了,運動夾克外面套了件輕便短外套,頭上隨意地戴著頂軟氈帽。我把酒瓶遞給他,他微笑著搖了搖頭。

“等我們回來再喝吧。”他說,“先幹活後享受嘛。你知道今天是幾號嗎?”我喝幹杯中酒的時候,他伸手從一本莎士比亞台歷【9】上撕了一頁下來,“三月十五日,‘三月十五,三月十五,記住了’【10】。呃,兔寶,夥計?你不會把這個給忘了吧?”

他大笑起來,往火爐裏扔了幾塊煤,然後把煤氣燈關掉,真是一個小心謹慎的當家人。隨後,當壁爐架上的時鐘敲響兩點的時候,我們出發了。

2

皮卡迪利大街像一條白茫茫的戰壕,裏頭充滿了陰冷的霧氣,兩邊是模糊的街燈,地面上鋪著薄薄一層黏糊糊的泥水。我們走在空曠的石板路上,沒有碰到別的行人,卻有幸撞上了巡警那銳利的目光。好在警察認出了我的同伴,只是用手碰了碰頭盔,跟我們打了個招呼。

“你看,警察都認識我了。”我們繼續往前走,拉菲茲笑著說,“可憐的家夥,這樣的晚上他們可得保持十二分的警惕了!霧氣對於你我來說也許很討厭,兔寶,不過對那些犯罪的家夥來說,這可是上天完美的恩賜啊,時間趕上他們出沒的深夜就更妙了。還好,我們已經到了——要是那個家夥沒有在床上安然入睡的話,那我就完了!”

我們現在已經轉進了邦德街,走了幾米之後,我們在路的右側停了下來。拉菲茲盯著街對面的幾扇窗子,裏頭一絲亮光也沒有,在霧氣中幾乎看不出來。窗子下頭是一家店鋪,通過店門上的窺視孔和門裏面的輝煌燈火,我判斷出那是一家珠寶店。不過,整個“樓上”以及珠寶店隔壁那家住戶的臨街大門都是黑漆漆、空洞洞的,跟此刻的天空相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