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一出古裝戲

整個倫敦最近都在談論一個人,這個人還是個名人,僅此而已。魯本·羅森莎爾在南非的鉆石場賺了個盆滿缽滿,現在他衣錦還鄉,打算按著自己的心思好好享用這些錢;他的發家史為那些半便士晚報【1】的讀者們津津樂道,報上披露了無數關於他的奇聞軼事,說他早先是如何一文不名,現在又是如何奢侈揮霍,形形色色,不一而足,對這位百萬富翁在聖約翰伍德那棟氣派非凡的豪宅,報紙更是極盡渲染之能事。他在這所大宅裏豢養了一幫卡菲爾人【2】,這些人說白了就是他的奴隸。他還請了一個職業拳擊手來當護衛,這樣他就可以帶著襯衣上手指上一大堆的鉆石招搖過市了。那位拳擊手名聲極差,不過在羅森莎爾那幫烏合之眾當中還算不上是最糟糕的。原先這些都還只是傳聞,不過警察對他們的一次“幹預”——這樣的“幹預”至少有過一次——證實了傳聞所言非虛。那次“幹預”導致了治安訴訟,上述那些報紙對此自然又是興味盎然地大肆報道了一通。

此前,大家對魯本·羅森莎爾這個人了解就是這麽些,一直到那次宴會——已然走向沒落的老波希米亞俱樂部認為這位富有的會員堪為俱樂部表率,因此為他舉辦了一場大型宴會。我沒有出席那次宴會,不過有一位會員把拉菲茲給帶去了。回來之後,拉菲茲就把那天晚上的情景跟我描繪了一番。

“那是我這輩子經歷過的最不尋常的一次聚會。”他說,“說到這個人自己嘛,呃,對於他的怪異我事先已經有了心理準備,可他還是讓我著實吃了一驚。這麽說吧,他是我見過的最嚇人最粗野的家夥,身高超過一米八,肚子像個水桶,長著一個大大的鷹鉤鼻,還有紅得空前絕後的頭發和胡子。他喝酒就跟消防車吸水似的,就那樣還發表了一通講話,那場面給十英鎊我都不願意錯過。你沒有去真是可惜啊,兔寶老弟。”

我也開始後悔了,因為拉菲茲絕對不是一個大驚小怪的人,而此前我還從來沒有見他這麽興奮過。難不成他已經奉羅森莎爾為楷模了嗎?他半夜時分來到我家,卻僅僅是為了跟我聊這次宴會,這可不像我所了解的A. J. 拉菲茲,這麽蹊蹺的事情著實可疑。

“他說什麽了?”我機械地問了一句。我估計他這次來訪還有更為微妙的理由,暗自琢磨著那到底會是什麽。

“說什麽?”拉菲茲大聲說道,“他可什麽都沒落下!他吹噓了自己的發家史,誇耀了自己的財富,還痛斥了一通上流社會,說他們因為他的錢接納了他,又出於賭氣和嫉妒拋棄了他,就因為他擁有的太多了。他指名道姓地提到了一些人,那股子直率勁兒可真是太迷人了。他還聲稱自己是國家的好公民,堪稱老波希米亞俱樂部會員的楷模。為了證明這一點,他還伸出一個小指指了指自己襯衫前襟正中間的那顆大鉆石,而那根手指上同樣也是一顆大鉆石——我們那幫傲慢的王子王孫當中有誰能拿得出這麽兩顆鉆石來呢?平心而論,那兩顆鉆石看上去確實不錯,上頭還帶著一絲奇特的紫色亮光,一看就知道很值錢。不過老羅森莎爾信誓旦旦地說,就算給他五萬英鎊,他也不會賣的,還說他想知道,還有誰會在襯衫前襟和小手指上各戴著兩萬五千英鎊招搖過市。這樣的人壓根兒就不存在,就算有人有這樣的鉆石,也不敢把它們戴出來。可是他有勇氣,而且讓我們知道了原因。在我們還沒反應過來怎麽回事之前,他已經掏出了一支大得嚇人的左輪手槍。”

“不會就在飯桌上吧?”

“就在飯桌上!就在他講話講到一半的時候!不過他想做的也沒什麽大不了,就是想讓我們看看他怎樣在對面的墻上用子彈寫出自己的名字,告訴我們為什麽他膽敢戴著他那些鉆石到處跑!那個職業拳擊手帕維斯本是他雇來嚇唬人的莽漢,現在只好趕緊嚇唬自己的主人,讓他趕快擺脫這個念頭。當時那場面可真是混亂:有個家夥躲在桌子下面喃喃禱告,而侍者們都朝另一個人撲了過去。”

“那場面可真是夠怪異的!”

“是很怪異,不過我倒寧可他們由著他去,讓他把子彈全射光。他一門心思要向我們展示自己的本領,證明他有能力保護自己的那些紫色鉆石;而我,你知道嗎,兔寶,我一門心思想要看個究竟。”

拉菲茲的朝我探過身來,臉上帶著一絲狡猾的淺笑,我終於明白他此次來訪的真正用意了。

“這麽說,你是想要把他的鉆石弄到手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