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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神病院沒有規定一天不能多次探視同一個病人,所以小呂在一個小時後,再次探視了趙順。上午來探望的家屬很多,兩人的第二次見面被排在了最後一個。臨走時,趙順緊緊握住了小呂的手。誰也沒有注意,趙順回病房的時候,身材臃腫了許多。

15點,第一撥探望的人剛走,保險營銷員的家人來了。父母、妻子,還有孩子,一行四人,那是一個溫暖的大家庭。趙順默默地坐在走廊的長凳上,觀察著探視室和護士站的情況。

15點15分,護士催促了一下保險公司員工的家人,同時帶進來一個中年婦女,那是“猴子”的媽媽。那個母親看到自己消瘦的兒子,失聲痛哭起來。幾個護士還以為發生什麽事,都跑了進來。母親按住了不停蹦跳的兒子,緊緊抱住了他。護士習以為常,紛紛走了出去。

一共三個人,趙順心裏數著。三個護士,趙順憑自己的能力完全可以將他們放倒,但不到萬不得已還不能來硬的。此時他病號服裏正穿著那套小呂帶來的便服,而且在口袋裏還藏著一頂帽子。他在等待機會,等待監控人員外出吸煙和探視親屬離去的重合,只有在這兩個機會重合時,他的計劃才能實施。這個計劃在他心裏已經反復演練了多次,他模擬了可能出現的所有問題並想出了解決方法。他明白,這個計劃的成功與否,是不完全取決於自己的,這兩個可能性重合在一起的機會,就像面前鐘表的分針和秒針相遇,稍縱即逝。他不能確定今天下午有沒有這種可能,也不確定即使出現這種可能,他能不能把握住。謀事在人,成事在天,趙順想。他在全神貫注地等待著,一分一秒地煎熬著。那種遊離、焦慮的顫抖被趙順強忍著掩蓋在淡漠的外表下,那感覺像極了蹲守抓捕中的等待。趙順苦笑,這獲得自由的渴望竟然與剝奪他人自由的欲望如此相似。

15點24分,監控人員從口袋裏掏出了那盒紅河香煙,之後抽出了一支,起身走出了最外面的鐵門。趙順渾身發冷,手心卻呼呼地冒汗。他迅速脫掉了病號服的褲子,同時輕輕解開了上衣紐扣。

15點25分,兩個探視室裏沒有任何人走出。趙順感到全身緊繃,額頭的血管在不停蹦跳,他努力地深呼吸,控制自己的情緒,觀察著護士們的一舉一動。時間仿佛停止了。

15點26分,“猴子”的母親突然走出了房門。趙順一激靈,迅速起來,同時脫掉了上身的病號服。但不知為什麽,母親猶豫了一下,又走了進去。趙順馬上靠在了墻上,迅速穿上了病服。“×的。”趙順暗罵。

15點27分,趙順知道今天完了。但就在他打開病房門的一瞬間,15點27分15秒,奇跡出現了。兩個探視室的門同時打開,人們擁擠而出。趙順沒有猶豫,他迅速將病號服塞在長凳下,貼著墻走了過去。因為是在門開的同側,護士應該不會看到他的舉動。

醫院畢竟不比看守所。10秒鐘後,護士打開了第一道鐵門。“徐鵬飛、馬鑫,家屬探視。”護士向裏邊喊著。趙順隨著幾個家屬緩緩地向鐵門走去,他不會引起他們的懷疑,因為他們彼此並不熟悉。那是一段不長的距離,但在趙順眼裏卻是如此漫長。沉重的心跳聲,那種悶響,每一聲都那麽清晰。趙順屏住自己的呼吸,控制自己的情緒,一步一步地向前走。他距離護士站前的鐵門越來越近,幾乎能看到那個鐵欄後男護士的胡須。

“你,怎麽站在那裏了?”護士突然大喊。趙順一下愣在了原地。